第四章——书店的最后一日(明)

  “可恶!门被锁死了!”风间用力地锤了一下门上悬挂的铁锁,打开手机试着黑入书店里的监控。樱井跟在他旁边,有些恐惧地抖了抖,吸了吸鼻子,但还是努力地寻找着书店里可能突破的地方。清野踩着凳子,举着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配电箱,照着被切断的电闸检查烧毁情况。一旁的浅羽递过来一个工具箱,清野接过后对她点了点头,“多谢。”浅羽走到一旁,拿出手机,冷静地向警察汇报情况,“这里是青木街二丁目十字路口的藤原书店,我们被杀人嫌犯藤原绪子关在了书店里。”

    “终无,”风间叫道,举起手机,“像你所说的,藤原绪子五分钟前离开书店,手里拿着——”他仔细地看着屏幕,“这是……火柴?”话音刚落,门旁边的樱井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有一股烟味从门外传来。”风间瞳孔一缩,冲到门前,努力向外看,当即被一股烟味呛得后退,与之相伴的还有一股灼人的热浪。

  “难道!”店内的灯光亮起,清野从凳子上跳下,用手电筒照亮外面黑下来的天色——就在铁门外面,离他们不过一米的地方,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C5脂肪烃和环烷烃类的味道,”浅羽也走过来,“它们的组成物是——”

    “汽油。”清野接过话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放火的应该就是——”

    “刚刚拿着火柴离开的,”风间截下拍到藤原绪子的监控作为证据,“此次杀人案的嫌疑犯——”

    “藤原绪子。”樱井看着外面汹涌的火舌狰狞的姿态,脸色苍白。

    “请问你是藤原绪子小姐吗?”穿着华贵,化着精致妆容的藤原绪子在机场的安检处被人拦下,对方取出证件,一脸严肃,“我是刑事搜查科的警官白川瞬,有人举报你涉嫌一起谋杀案,请跟我走一趟。”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藤原绪子不自在地笑了笑,眼神躲闪,“但我们走吧,警察先生。” 

    警局里,藤原绪子在听了白川的叙述后,激动地大喊道,“什么,你说太岛死了?”她捂住了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中流下,声音哽咽,“不可能,警察先生,你在骗我对不对?”“很遗憾,”白川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这是目击者所拍摄的照片。”藤原绪子颤抖着手接过,在看到丈夫遗体的照片后失声痛哭。

  “对了,你刚刚说嫌犯?”等平静下来后,藤原绪子疑惑地问道,“太岛难道不是意外死亡吗?他心脏本来就不好。”“根据通报者的陈述,藤原先生是死于铊中毒,也就是一种慢性毒药。”白川讲述道。“所以说,”藤原绪子陡然间脸色苍白,“你们怀疑是我杀了太岛?”

  “因为你身为藤原先生的妻子,有足够多的下毒机会;你又是化学研究室的研究员,有足够的经验;听周围的邻居说,你们这几日似乎常常争吵……”“开什么玩笑!”藤原绪子站起来大喊,语气激动,“我和太岛争吵只是因为他忙于书店的工作,没有时间陪我!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理由杀了陪伴我二十年的丈夫!至于机会,有几个经常打麻将的朋友,他们跟太岛待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我还长!至于什么下毒的经验,更是一派胡言!”

  “好了好了,冷静点,”白川安抚道,“这只是猜测,并没有说你就是凶手。”等藤原绪子情绪稳定下来后,他询问道,“可以问一下,你乘飞机是要去哪里吗?”“出差!”藤原绪子语气生硬,把手机扔给白川,“不信的话你自己看!”“好的,”白川用戴手套的手接过手机,仔细查看后确认无误便还给她,“谢谢配合。”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不好意思,”白川对藤原绪子说,拿出电话接通,“这里是白川,”过了一会儿,他脸色一变,“什么?藤原书店着火了?”他抓起一旁的外套,“藤原小姐,失陪了。”“等一下,警官先生,”藤原绪子叫住了他,低着头,“请让我一起去。”白川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白川,你来了。”渡边警部正在指挥消防员灭火,看到藤原绪子后问白川,“这位是?”“这位就是死者藤原太岛的妻子,藤原绪子,也是本次杀人案件的嫌疑人。”白川走到渡边旁边说道。

  在他们身后,藤原绪子看着在熊熊烈火中逐渐化为灰烬的藤原书店,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藤原绪子小姐。”突然她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她转过头,金发的混血少年站在他身后,头戴白色的鸭舌帽,两手插在口袋里,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正朝她冰冷而嘲讽地笑着。藤原绪子瞪大了眼,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很意外吧?”她再次转过头,眼前是一个红发的女孩,戴着黑色的宽边帽,笑容与少年出乎意料地相似,“对我们还活着?”“虽然你切断了电源,让我们在黑暗中无法看清位于角落的窗户,但是我利用书店里的工具箱修好了电源,我们就成功从窗户逃了出来。”清野冷淡地述说着自己的推理,“你之所以要在今天与藤原店长碰面,是因为你要在今天杀了他,至于原因,应该是你们昨天起了争执,他说的某句话让你起了杀心。”

    “你准备通过烧毁书店里来消除监控里你到藤原书店的画面,然后通过乘坐飞机来制造不在场证明。在这场看似完美的杀人计划中,唯一的意外就是我们几个人的出现。”浅羽也走上前来,与清野一起直视着已经冷汗涔涔的藤原绪子,茶色的眸子底下发出冰冷的光,“所以你锁上书店的门,切断电源来困住我们,想要把我们和藤原太岛,一起烧死在那个人为制造的密室。”

    “刚刚我通过装在白川警官手机上的窃听器听到,你准备登上从东京到伦敦的飞机,应该是准备销毁证据吧?销毁你身上所携带的,含有大量铊,同时有你指纹的容器!”清野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眸子里闪出不可质疑的神色。藤原绪子立马看向和渡边站在一起的白川,果然,他的手机上有一个黑色的窃听器。“你!”她一下子意识到,刚刚白川问的所有的问题,都是为了让她一步步走向圈套。

  同时,藤原绪子惊骇地看到,赶来的黑发少年把手机递给了渡边——上面赫然是她离开书店,手里拿着火柴的画面。一旁的少女还递给白川一个保温杯,里面显然是让藤原店长铊中毒致死的液体。

  事已至此,所有的狡辩都没有用了。藤原绪子陡然间意识到这个事实,她颓然地靠在一旁的电线杆上,绝望地诉说着她的动机,“都是他,说要把他这么多年赚的钱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我昨天都跟他说了,不行,不行,不行!”精致的面容一下子狰狞起来,“可他不听,他从来没有听过我这个妻子的话,二十年了,他从来都是自说自话。所以我忍不住了,我要杀了他,我要掌控我自己的人生!”藤原绪子掩面哭泣起来,“太岛,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利用化学物品杀人的研究员,”一旁的浅羽突然开口,讽刺地看着藤原绪子,“你可真是失败啊。”

    白川走上前来,给她戴上手铐,“现在,藤原绪子,我以故意杀人罪和纵火罪逮捕你!”

    伴随着红灯闪烁与警车的鸣笛声,清野看向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藤原书店,还能依稀看到门牌上写着“藤原书店,营业已二十年”,现在看来,今天是书店的最后一日了。

  回去的路上,樱井拖着风间去便利店帮她父亲买饮料,清野和浅羽则拒绝了他们的邀请,清野说还要回去管医生的伙食,而浅羽则说她有点累,回去先睡了。

    走到青木街三丁目,快到西野宅的时候,清野突然感觉后脑一凉,他停下脚步,从一旁的路灯的反光中,他看到一把伯莱塔指着他的脑袋,而握着枪的人——是浅羽。

    清野似乎毫不意外,只是淡淡道,“浅羽,这是何意?”浅羽笑着,笑容冰冷,“当然是为自己这一方争取优势,消灭FBI最年轻的搜查官,你说对吗,宫本彻一?”清野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声音却依旧冷静,“看来你还不知道,我已经背叛FBI了,当然这一切,还是要托你们IBF的福,”他眼神出奇得冰冷,还带着几分憎恶,“你们安插的间谍成为了高层,名正言顺地说我背叛了FBI,若不是我假死离开,我就成为了你们组织的又一个牺牲品。”“那时候没有成为,现在不就快了吗?”浅羽嘲讽地看着他,然后笑容一下子消失——心脏处,被清野握着麻醉枪指着。什么时候?

    但她的神色很快松懈下来,“不愧是被誉为‘正义的莫里亚蒂‘的宫本搜查官,不过你觉得,麻醉枪和手枪,哪个更有用?”“到这里之前,我已经通知了医生让他报警,相信麻醉的时间,足够把你送进监狱了。”清野手指扣在扳机上,毫不退缩。浅羽笑着不说话,同样扣着扳机瞄准他。“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发现我是IBF的人的?”“青木街三丁目,就在医生家的附近,又没有谁搬家的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伪造。对化学品的熟悉,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正常的国中生。当然,在你举枪的那一刻,我才确定你的身份。”清野看着浅羽的一头红发,似乎与另一个红发的青年重合——真可惜,你不是他,你也不能是他——

    唐泽。

    “砰!”同一声枪响,清野愣愣地看着浅羽躲开了他的麻醉针,同时调转枪头,向他身后的天空射击,彩色的纸屑纷纷扬扬地落在雪地上,像洁白的世界中不可忽视的彩色。

  对面的女孩浅浅地笑着,笑容玩味而狡黠,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模型枪,“圣诞快乐,宫本君。”她看着面前的清野,冷静的少年难得露出这样不知所措的表情,于是她笑得更灿烂了,“宫本君,还没有回过神来吗?”

    清野回过神,收起手中的麻醉枪,看着浅羽,眼神有些复杂,“到底是怎么回事?”“宫本君想知道的话,就过来吧。”浅羽避而不答,推开了西野宅的门。

  屋子里一如既往得整齐,四面墙上的书架堆满了医学相关的书,饭桌上的茶壶还“咕嘟咕嘟”地泡着茶。坐在沙发上的医生把视线从书上移开,看到两人笑得慈祥和蔼,“终无和小冷回来啦,欢迎回来。”然后他注意到清野的神色有些不对,还没有询问,一旁的浅羽就开了口,声音淡漠不带一丝感情,“我是医生的朋友加藤零南的女儿,也是,”她勾起笑容,说不清是讽刺还是悲伤,“IBF地下组织的物理化学家,原名加藤伊织,代号Canary。”

  “果然。”清野低声道,声音平淡而低沉。浅羽依旧笑着,“如你所料,宫本君,我确实是IBF的成员,”她看着他,神情高傲而脆弱,“你要杀了我吗,搜查官?”

    “你的陈述还没有结束,”清野镜片下的眼神锐利,“关于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浅羽的脸色陡然间更加苍白,让她整个人单薄得如同一张白纸,“我的父亲是发明家,母亲是医学家,他们也都隶属于Cage,也就是你们所说的IBF,他们在我出生后几个月就去世了。”浅羽说的时候语气波澜不惊,似乎只是单纯地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我一直都在为Cage工作,从事一个项目,”浅羽的神色变得奇异起来,“这个项目起源于Cage一开始成立,是Cage除了消灭敌对组织FBI以外的唯一目标。”

    “超越光的速度,逆转时间,回到过去。研制出这样一种药剂,”清野突然开口,“没错吧?”

  “……没错。”浅羽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很久以前,潜伏于你们组织的卧底,代号为Robin的,”清野眼里划过难以辨识的情感,“唐泽云竹告诉我的。”

    “……是吗?”浅羽没有追问,“关于我为什么会脱离组织,是因为我偶然间发现我父母去世的真相,他们是被Cage杀死的。”

    “所以我就想办法逃了出来,然后在被追赶的过程中开车坠下了悬崖,却意外活了下来,之后就是你知道的,我被父亲的朋友西野医生救了回来。”浅羽淡淡道,“当然,即使我只是一个科研人员,在实验的过程中我也间接害死了不少人,所以在你的眼里,想必我依旧罪无可恕,”她重新勾起笑容,看着那双沉默的蓝眸,无所谓地笑道,“杀了我吧,宫本君。”

    “你错了,浅羽,”清野淡漠道,“对于IBF的人,我只会把他们一个一个送进监狱。”“喂喂,终无,”一旁的医生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忍不住劝阻。

    “是吗?”浅羽一愣,但还是笑着说道。“但这并不是你的错,不是吗?”清野突然开口,冰蓝色的瞳孔一片清明,“实验出的东西被用于杀人,这也不是你的责任。”清野站起身,没有再看愣在原地的浅羽,转身向房间走去,“当然,如果你真地做出什么犯罪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浅羽。”

    浅羽看着清野离去的背影,突然微笑起来——宫本彻一,说不定你真的是能刺穿鸟笼的,那一把正义之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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