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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将尽,油家庄卖油条的老油早早的把油条炸好,摆在“飞鹰”牌洋车后座上的大篓筐里。篓筐里铺层底  再铺层纱  放上刚炸好的馃子晾着  天刚泛白,老油在馃子上盖层棉布,骑着车子去各庄叫卖。

“卖馃子liao~,甜馃子,咸馃子。”清晨庄里的小路冷冷清清,梦里的小孩被老油的叫卖声吵醒,喊着要吃馃子。大人翻开几层褥子,拿几张成毛成块的钱出门买馃子。老油炸的油条跟镇上卖的不一样。镇上的油条只有长的,老油卖了十几年,也是无师自通,自己又造出不少新花样。人家卖的油条是长的,老油不光卖长的,还卖圆的。不同形状的味道也有讲究。长的有两种口味,一种是普通的炸馃子,一种是甜的,敷上半层红糖,孩子爱吃。圆的是咸口的,上面还点缀上小葱花,像葱油饼。

老油天泛白时从油家庄出发,经过范家庄、于家庄、蔡家庄、吕家庄转一趟,再回到油家庄,这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回家剩点底,一般糖馃子卖的快,剩不下。还剩下几根普通的长馃子,两个圆馃子。老油回来的时候老蔡正在磨豆子,老油媳妇老蔡是蔡家庄的,俩人经媒人说和认识,老油话少,能干,不挑。老蔡也是。见老油回来,老蔡也停下手中的活,拿个盆收起剩下的馃子,就着刚磨出来的豆子,倒点热水一冲当早饭吃。老蔡叫醒大油小油洗脸吃饭,小油一看又是油条,跟老蔡抱怨:“妈,咋又吃馃子,我说话都是馃子味的。”老蔡板着脸:“快吃饭,吃了饭好去上学。”

村里人觉少,起得早。镇上一般都起的晚。老油每天从各村回来,吃过早饭,再和老蔡去镇上摆摊。老油带一筐油条,老蔡带两暖壶豆浆。油家庄离镇上不远,镇上有一条街,按现代话讲叫小吃街。街头是卖包子的老包。老包头圆,身胖,短小,再带个圆帽子,像小笼包成了精。老包不仅卖大蒸包,也卖小笼包、烫面包。个头大的包子是素馅的,个头小的包子是肉馅的。肉馅也不是纯肉,要剁上点白菜,青椒。本来肉包子就小,肉少,这下更少了。人说:“老包,你这肉包子咋吃不着肉味啊”,老包嘿嘿一笑,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也不说啥。旁边卖豆腐脑的老窦插话:“嘿,您瞧瞧他那肉包子,比他脑袋都小,扔地上狗都闻不着味儿。”人家又退到老窦摊前:“老窦,给我来份豆腐脑。”“好嘞。”掀锅,撇几片豆腐脑,撒上香菜,再浇上汁水。“豆腐脑一份,您拿好。”客人刚走,老窦一转眼看见老油和老蔡正要摆摊。“呦,老油刚来啊,今儿来晚了啊  错过大生意了。”老油知道老窦爱说笑,也不当真,打趣道:“咱就是卖个馃子,能有个嘛大生意。”

街上除了镇上住的卖包子的老包,窦家庄卖豆腐脑的老窦,油家庄卖油条的老油,还有于家庄卖炸鱼、炸小虾的老于、范家庄卖大米团子的老范,吕家庄卖驴肉火烧,掺点猪肉狗肉的老吕、和其他老油叫不上名的小贩。几十年后,老油眼看不清了,耳朵听不清了,但脑子还活泛。老油平时不爱说话,但每次去给老蔡上坟的时候话就停不下来。他不说大油和小油,单单说他俩几十年前一起摆摊的情景。老包,老窦,老吕,掰着指头给老蔡掰扯。说了半天,想到老蔡不知道能不能听见,老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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