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去年农历五月二十二,生日的夜晚,躲在被窝,看着半个世纪前的全家福,禁不住地泪流满面。现在才明白,我是在怀念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温暖的家,那个给了我完完全全、实实在在、融融乐乐的爱的家。

今夜,又到五月二十二,我坐在奥克兰海滨新屋壁炉前,炉火烤热了空旷的厅堂,可我却没有感受到儿时的那种暖意。跳跃的火苗,又把我的思绪切入童年的老家。

小时候,父母口中常说的老家是在渔市口巷子的祖屋,在我记事前,祖屋就卖了。虽然后来跟着父亲上街走过,父亲都会有意无意的关注那老房子,说起我襁褓中在那里的事,但我对那房子没有什么感觉。

我记忆中的老家,是百货公司的职工宿舍,一排十间的平房,大约十五平米的一间。我家是在西边数过来的第三间。每家在门前都用柴笆搭个小锅屋。锅屋里还会放个旧的草编饭焐子,家里养的老母鸡就会跑回来在里面下蛋。一听到“啯啯蛋,啯啯蛋”的报喜声,我就兴奋地跑去查看捡蛋,再抓一把米慰劳老母鸡。晚上和邻居小伙伴玩躲矇矇找,也常常是藏到各家的锅屋里。

后来,家里人口多实在不够住,可能单位照顾,让我家在屋后又拖上一个屋披子。披子不高,但东西两侧都能搁一张床。印象最深的是大哥当兵回家探亲时,一家人晚上总会团在小披屋里说话到很晚,特别温馨热闹。

大概是七五年,我上小学四年级时,我们家又在门前原锅屋的地上,盖了两间砖瓦房。虽然我那时刚十岁出头,但至今对砌房子的场景历历在目。相比于在奥克兰这种完全商业化机械化的包工,我们家那时砌房子全是人工劳力,也请了专业瓦匠,很多的小工是亲戚来帮忙。外婆有六姐弟,所以母亲的表弟表妹很多,有空的都来,工地洋溢着欢声笑语,热火朝天。家里每天都供给早茶、给晌、中饭,更象是亲戚间的聚会。那是在文革后期,我清晰的记得当时批林批孔,评水浒批宋江等一场场政治运动,但感觉和我家砌房并没有关系。唯一感觉到的政治是樑上的红标语,是大姐夫书写的“共产党万岁”,而不是一般民俗中用的“福禄祷禧财”。

新的砖瓦小阁楼屋子建好后,家里就又有了厅堂。祖传老古懂的柏木桌椅条台又大排大调的在客堂里铺展开来,有了古色古香的氛围。二哥在文化馆跟着李大爹等书画家学书画,客厅两壁便年年更换字画。字画的内容倒是有时代印记的。七五年时,都是毛主席诗诗。迎门条台上方的牌匾上是隶书“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西壁是四条幅隶书毛主席的“沁园春.雪”。到粉碎四人帮后,字画内容就有了变化。我记得东壁挂过李大爹用真草隶篆四体书写的“春眠不觉晓”等四首唐诗绝句。后来二哥和管峻、金城君三人在苏州相聚,合作了一幅“三友图”,又挂过那里,当时我感觉并不怎么样。最近在微信上还发现那是临的潘天寿的作品。可谁又想到当年涂鸦的少年,三十年后都成了全国和地方知名的书画家,和我同龄的管峻更坐上了中国书法院的头把交椅。老屋厅堂也算是我书画文学欣赏的启蒙地吧。

最高兴的是节假日时家人的团聚。八零年时,大姐二姐都有小儿女了,大哥二哥也退伍回来。每到周末节日,父亲就早早上街采购,母亲准备好饭菜,不时的到路口盼着儿女回来。姐夫和我们兄弟照例都要拼酒,一醉方休,分出金银铜铁来。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慈父慈母西游,老屋荡然无存,留在手头的只有一张儿子周岁时,我在门口放小鞭的照片。但老屋老家的温馨却珍藏在我的心房里,时刻温暖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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