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12

铁凝的短篇小说《哦，香雪》创作于1982年，首发于《青年文学》，当年第五期。全文7600字，在1982年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铁凝曾经讲述过这篇小说的梗概，一群从未走出大山的女孩子，每天晚上是怎样像等待情人一样等待在她们村口只停一分钟的一列火车。那时作者铁凝25岁，正在保定市文联工作，《哦，香雪》可称其为成名作。香雪17岁的年龄，天生一副白皮肤，眼睛，清洁如水晶，嘴唇柔软的宛如段子，头上系着紫红色的线围巾。 小说主人公香雪所在的台儿沟在现实中叫苟各庄。是地处北京与河北省交界处的一个贫困山村，铁凝曾在那里有过短暂的生活。小村无疑是拮据寒酸的滞重封闭的。但村民年复一年的在困顿中平静的生活。没有怨恨，没有奢求。小说里每天停留一分钟的火车也是真实的。这个代表工业革命的庞然大物打破了小村的宁静。尤其是香雪们的内心。火车给他们带来了外面世界的新奇。这是物质的更是精神的。因此在火车到来之前，香雪们都要梳洗打扮，甚至穿上过年才穿的新鞋，新袜。想等来待恋人一样，等待那一分钟的到来。 到这里铁凝与香雪的故事并没有结束。在读者领略到一种令人酸楚的希望的时候，铁凝却又认识到了一种文明的暴力。若干年后铁凝再次来到苟各庄。新的现实让她感叹。日子过真是那样的多变吗?以前闭塞的小山村已经成为旅游区的一部分。从前的香雪们早已不复存在。女孩们不再想像等情人一样等火车，而是或者进入度假村做起了导游、服务员、旅馆店主。他们再也不会接受一只山鸡换回一斤挂面，用40个鸡蛋去换一个文具盒的奇特交易。而是懂得了价值和市场，都在比着赛快速的发财致富。为了钱来的快甚至有人出手伪劣商品坑骗游客的事情。这种变化令铁凝感到沮丧。是她认识的以火车为象征的现代文明，在拆除贫困壁垒的同时，又是一种文化暴力。它打碎了香雪们平静淳朴明净内敛的爱心。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我们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让香雪们固守大山与贫穷落后为伍，剥夺他们拥抱文明与进步的权力，但至少每个人都应该意识到，在物质生活的巨大泥沼中，精神永远都应该是一多朵圣洁的莲花，高傲的日日升起。 铁凝写作《哦，香雪》35年后的今天，中国的乡村已经面目全非了，用贾平凹的话说农村已然凋敝，进入了无序状态。多数的青年男女都进城务工挣钱村里剩下的尽是老弱病残。人们头脑里想的，天天议论的都是挣多少钱？开什么车之类的时髦话题，可以说几十年的时间是中国农村从外到内发生了质变。但现实和环境的变迁的确让人见识了达尔文规律的威力。在经历了眼花缭乱的复杂更迭场景变化以及各种喜怒哀乐的人生阅历之后，女孩们心里那些美好的东西都逐渐减少直至消失，其中的酸苦滋味令人唏嘘。王硕有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现在这句话可变一变，没钱不行，但仅有钱也是万万不行的。精神追求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规定，《哦，香雪》今天读来仍给我们带来暖意和纯净，揭示我们不管是在农村还是城市，都应该捍卫人类精神健康和内心真正的高贵的能力，这也是文学在当下的价值和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