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田间地头

深冬的早晨,天阴沉沉的,前几天细雨绵绵,使得现在田间地头仍是湿漉漉一片。吃过早饭,我挑着担跟随母亲去到菜地施肥除草摘菜。

这块菜地,要经过一溜大小不一,坡度低缓的稻田,走上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小道上窄窄的水沟上方,架上几根圆溜木材,那就是名符其实的小桥流水。再沿着小斜坡缓缓挪移下去,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方平坦开阔的菜地了。

很久以前,菜地曾是水稻田,虽说面积不大,但也能有个千把斤粮食收成来。眼前母亲弯腰俯身劳作的身影,我仿佛又看到了曾经,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在烈日炎炎的火红时光中,跟随父母在田间地头干农活的时光。

在早春时节,地里的油菜花盛开得正是灿烂,一朵一朵的张着金灿灿的笑脸,迎风招展,蜜蜂扇动小翅膀亲吻金色的花蕊,小蝴蝶则悠悠然留恋每一个喜欢的花枝花瓣。布谷鸟悦耳动听的歌声响彻田间地头,一会儿飞过头顶鸣叫,一会儿落在电线杆上独自演唱。稻田里提前撒下的草籽花种,已长成了一簇一族紫色的小花朵,迎着云雾里透过来的光亮,在微风的抚慰下,轻舞着优美典雅的舞姿,蜻蜓是最懂浪漫的了,往往看准这个时候围着小花朵一起翩翩起舞。虽然最终草籽花还是逃不掉被当做肥料的命运,但是它依然在短暂的生命里努力绽放,并不屈服命运的安排。

赶着黑黑的老牛,走在田埂上,看它一垄一垄啃噬青草嫩叶尖儿,老牛干的是重体力活吃饱喝足才有劲犁田。老农叼着一嘴自制卷烟,扛着犁耙慢慢跟在老牛屁股后走,有时嫌慢了就喝斥几声甩几牛鞭子,老牛就弃了路旁的嫩草,伸直脖颈往前面奔跑起来了。套上犁耙,一圈一圈赶着老牛耕田,大块大块的泥块卷起又翻身躺下,光滑弯溜的身子上有时竟也有泥鳅、黄鳝慌乱蹦跳躲闪,瞅住时机,迅速下手捕捉回家又是一顿美味。那些美丽的草籽花和不知名小草随着犁翻出来的大块泥团掩埋地下,牺牲自己成为绿肥回报泥土的供养。

风中夹带着牛粪的味道,混合着一垄垄绿植散发出来的青草味,组成田间春忙时节独特的韵味。老牛悠闲的站一旁甩着尾巴,驱赶无赖又偷吃的牛蝇,微仰牛首闭眼甜蜜蜜的嚼着草根,才小半天功夫,几分水田犁翻完了,也犁耙平整了,就等着拔秧插秧罢,老牛居功至伟。老农此刻也悠然坐在田埂边,双手却没停下,卷起自带烟丝,贴唇边舌尖一圈舔,便弄好了一支烟,“哧啦”一响一道弧红火光熟练划出,浓浓烟云升腾,在老农剧烈咳嗽声中抖动飘散。忙后一支烟,赛似活神仙,舒舒服服吸上一袋土烟,是对疲劳最好的消解抚慰。

那时,干活是有伴的,前后左右,远远近近,边干农活边吆喝着聊不完的家长里短。东家孩子出息了,考试又得了第一,免不得大家夸赞几句。西边山的穷亲戚翻身了,出去闯荡十几年没音信,过年一回来就开豪车买别墅,当大老板了,说得听到的人啧啧称羡。当然最常聊的,还是村里村外每家近期的糗事,坏事。坏事传千里,在农村社会有天然的传播途径。

春种后,迎来了夏末抢收抢种,在我们农村叫“搞双抢”。那个时节,田间地头最是热闹顶着炎炎热日,割稻谷、稻穗脱粒、肩挑手拉往回运送。接着是犁田、拔秧、插秧。这就是所谓的“双抢”,是抢收抢种,老家有“插完早稻过五一,插完晚稻过八一”的说法,每年的七月份上旬开始抢收早稻,接着就是犁田插种晚稻。农事最看重赶时节,延迟了,就会影响收成。双抢时家家户户都大大小小一齐上阵,五六岁的小孩就可以来回递秧苗,拾稻穗子。往往天还没亮,就听到了田间地头喧哗的说话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记忆中,母亲凌晨三四点就起来熬粥煮早餐,顺便还要喂鸡,煮猪食。等她忙完这许多事,摇醒正睡得香甜的我们几兄妹时,时间都正好四点半。睁不开眼睛,起不来的人硬是被母亲一直大声的叫唤,她瘦小身板在厨房忙上忙下,嘴里催起床的喊叫声与锅碗瓢盆碰撞声一道从厨房飘出,回荡在屋里。

我们几兄妹嘴里嘟囔着,手背揉擦睡眼朦胧的双眼,打着哈欠,极不情愿的迈出睡房。母亲的辛苦忙累,她从来不说道,只是用行动告诉我们,早起勤奋才有得收成,像她常常说的那样“天上有得落也要赶早”,我至今早起的习惯,也是那时逐渐养成的。

我不参加搞“双抢”也许多年了,小时候大部分人家都靠着种几亩薄田为生,一年种两季水稻还生活清苦,没有什么大的好转。

而今,稻田里种的不仅仅是水稻,也有茶叶辣椒、小黄姜、大棚蔬菜瓜果诸多收入不错的经济作物,往昔田野阡陌人声鼎沸,放眼望去大片人群劳作的繁忙景象也再难遇见。乡村的日子恰也似稻田种植的作物,多姿多彩。

担水施肥毕,随母亲除草拔菜,老人家喜欢自己摆弄些瓜果蔬菜,只要能动,就闲不住的。我也乐此不彼,虽然不再如儿时那样起早贪黑为了收成拼命,但母亲教的勤劳致富、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观念不曾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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