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山
水里
有一座山
山上有很多树
听见几声鸟鸣
我垂着
一根钓杆
下了钩
慢慢钓这座青山
这首《钓山》是在老家写的。
老家是浙江省的一处佛教圣地,佛教四大宗派之一的天台宗的发源地,在日本和韩国都有分庭和信徒。那里的山水自不用多说,夏天进入境内,路上所见都是绿色,偶有牛犬在路边踱步,也有人在途中上下车,乡亲的皮肤明显比城里的人红黑许多,看到我大热天一身白衣裤还穿着皮鞋,他们也不觉惊讶,大概是我们这里离杭州太近,很多人常常往返,见惯了城里人的习气。
我一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脱掉皮鞋换可以下水的凉鞋,一来凉快,二来乡间虽然都是水泥道路,毕竟尘土多,穿着皮鞋不仅满鞋面灰尘,也和这田野小镇的环境格格不入,招人厌烦。
我在老家的第二件事,就是去找小舅舅约他带我出去钓鱼。
小舅舅60岁了,是个木匠,人瘦瘦的,年轻的时候就喜欢钓鱼,差不多天天清早出去钓鱼,却不误做工。
小舅舅每次看我回来,就很高兴,凌晨5点多开着摩托车来我家,上了楼,在我窗前叫醒我。
我赶紧起来,就要跟他出去。他总说你慢慢刷牙洗脸再去,不要紧的。
然后,我们就出去附近田野里的水塘或者溪潭。去的地点,小舅舅都事先侦察了的,到的时候,钓鱼的工具一应帮我准备了。我只管拿着钓竿,等鱼上钩就是,真的非常开心。有一次我在溪潭里钓到一条一斤半重的野生鲫鱼,把鱼拉上岸的时候着实兴奋。这是我钓到过的最大的野生鲫鱼。
我说,暑假在老家最开心的,就是和你一起钓鱼。小舅舅一脸微笑,带几分孩子气。
除了找小舅舅一起钓鱼,我有时候找二舅舅的儿子辉表弟一起去钓鱼。表弟比我小几岁,是个青年人,娃娃脸。
有一次我们约好下午去山沟的水库钓鱼。下午12:00准时出发,鱼具加两顶大雨伞,把车子后备箱快塞满了。
天在下雨。预报说下午台风会将影响本地。我们不管台风怎么来,照样去钓鱼。
车子开了二十分钟,到了水库,水面辽阔,南面的水域拐进东南角的山湾里看不见。表弟说,下了马路,在水库东岸停靠吧,去西岸的泥路有泥潭很难走,不过那边鱼多。
我到了东岸,看到一条泥草路通往远处的一间小屋,那是西岸。过去到西岸大约有500米路,我打算开车下到水边,沿着泥路开过去。
车子下了坡,路泥泞起来。到了半路,我看到前面有两条30厘米深的水沟,车轮胎压出来的。
我说:“前面有点危险,轮子可能会陷进去出不来。”
表弟说:“停车吧,在这里调头。”
我说:“试试。”
我把车子开过去。
车子陷入,熄火。
我说:“糟了,果然陷进去了。”
我重新发动车子,试图继续前进。车子卡住,好象底盘碰到地面。
我心里格顿一下:“完了!车子轮胎陷进去,中间底盘触到高起来的地面了!”
我下车,趴在泥草地观察。前面的车子底盘大部分压在地面上了。
我重新上车试图后退,卡住,熄火。完了!
我打电话给妹夫,妹夫是开车老手。他说:“要么把前面地面挖低,要么找吊车吊出来。”
天,要吊车!
我打电话给小舅舅。小舅舅是老农民,是钓鱼能手,熟悉这里,可能有办法。
小舅舅说马上带铁镐和千丈过来挖地。
二十分钟后,小舅舅骑着摩托车到了。
小舅舅脸瘦瘦的,戴着斗笠,穿着棕榈雨衣,笑着说,你们被雨淋成落汤鸡了。我们无奈地笑笑。
小舅舅拿铁镐把车轮胎后面的泥挖掉一部分,可是怕挖伤车子,没法挖了。
我想:“真要吊车吗?”
路边水库停着一条船。小舅舅跳上了船,找来几根粗大的木条。
小舅舅说:“想办法把前轮撬起来。我们以前弄陷泥的拖拉机,就是把它撬出来。”
小舅舅把一块木条垫在前轮前面作支点,拿一根两米多长的大木条作杠杆,伸进前轮胎下,一撬,车子后退了几公分。
“好!”表弟欢呼起来。
我将信将疑,好象有希望。
小舅舅和表弟在一点点撬,我在后轮用木块卡上,防止车子滑回远处。
终于,车子后退了一米。
我说:“差不多了,我上去开着后退。”
车子出来了。
雨不停地下,我们上衣都湿透了。
我说:“小舅舅,幸亏你来,否则要吊车了。”我没有说谢谢,说了会怪怪的。
小舅舅说:“我回去了,你们去钓鱼吧。我不喜欢雨天钓鱼。”因为小舅舅常年胃病,体质比较差。
小舅舅带上铁镐和千丈,开了摩托车一溜烟走了。
我们开始钓鱼的时候,雨却没了。风大起来,穿着件衬衫有点凉意。
鱼却不咬钩。
我听到汽车声,水库边来了三个后生。
三个人跟表弟打招呼,问鱼有上钩吗?
表弟说钓了几只,不大会上钩,说他还没钓上来,他是指我。我后来还是钓到了一只,也就是一只。
一个高个子的从高处下到我旁边,叫我名字,说:“原来是你啊!”
我却不认识他。晕啊!我装作认得他,和他打招呼:“你们车子怎么开进来的?我的都卡那儿了。”
高个子说:“我们越野车。”
我想:“人家真厉害,车子比我的好。”
他们也洒鱼饵,却没有下钩钓鱼。
我纳闷:“不钓鱼洒鱼饵干嘛,下去摸吗?怎么可能!”
过了半小时,我突然听到旁边水里一声很闷的爆炸声。
原来他们在炸鱼。
我问:“你们用雷管炸鱼吗?”
他们说:“鞭炮。”
我把鱼竿收了,看他们炸鱼。
他们把一个鞭炮吊在鱼钩上,点着,冒烟,扔进原来下了鱼饵的地方,“轰”,一条条手指大小的溪鱼浮了上来。
高个子脱了只剩裤叉,握一个鱼兜,下去捞。另一个方脸的,干脆脱光了下水,前面春光明媚。他们还钻到水底下,去摸起沉下去的鱼。
我和表弟要回去了,高个子要送我们刚炸的鱼。我们说,你们还是不要炸鱼的好,我们可不敢要。
路上,表弟说:“怪不得我们钓不到鱼了,估计最近他们常来炸鱼。”
我说:“今天运气不错,没有用到大吊车。”
表弟孩子般地笑起来。
我想,下次钓鱼还是找小舅舅一起来比较好,和小舅舅一起心里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