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阀的自省与自欺：拿得起不一定放得下

北洋大时代道德篇（二百一十一）：帝王将相一抔土，千秋攻伐一盘棋。

在北洋史上，蹒跚而行的孑然武夫能够崛起成为执掌一方的大军阀，除了英雄兴于草芥的时代机遇，自身的操守也是原因使然。其中，自省是这些一流大军阀的优秀品质之一，他们熟谂宦海生存的那一套暗黑哲学，如：东北王张作霖常言“智深需能忍”，保定王曹锟践行“大智若愚”，一代玉帅吴佩孚谨遵“三不主义”，后起之秀东南王孙传芳笃行“韬光养晦、卧薪尝胆”，至于德高望重的佼佼者芝老段祺瑞一身更是视清名如生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忍辱负重，放得下脸面。这些叱咤风云的枭雄巨擘的种种表现在北洋宦海留下无数自省之后的落子生花，毕竟这些庙堂之上堪称国手的名角儿最怕的就是自欺欺人被人欺。

但是，随着军阀混战、城头变幻大王旗、袍泽阋于墙，北洋中枢的头把交椅之上常见的不过是鸡飞狗跳之后的满地鸡毛。毕竟那片深不可测的欲望泥淖可以吞噬一切可以摸着石头过河的鼎新和改革者，这些曾经鹰扬的求变者最终还是变成了他们曾经反对的那种人，不仅欺人而且自欺。那位在关外呼风唤雨的“胡帅”自以为拿捏得住日军的心思与计量，实则与虎谋皮，当嗅到死亡的味道，面对两位结拜兄弟的拍胸脯担保，仍然好逸恶劳，结果步入日军布下的必死之阵。那位曹三傻子在击败皖系军阀之后得以入主中枢，却想坐一坐那扎屁股的北洋头把交椅，结果拉上忠心耿耿的吴佩孚一起为曹氏私欲殉道，不过晚年的曹锟可以凛然放言“就算是喝粥也不给日本人做事”也算是没有放下那份敬畏的气节。

作为曹锟手下的头号大将，虽有保洛分家的风声，吴佩孚一生仍未喧宾夺主，然而输给宿敌南军也是其一生迈不过的坎儿，结果寓居北平，差点湿了鞋，可以说这对君臣拍档的一生也在自省与自欺中纠结。作为直系军阀的新秀，深谙“出名要趁早”的孙传芳，年纪轻轻便赚得“五省联帅”之名，结果坐视吴佩孚兵败，意欲渔翁得利，落得北上乞援、寄人篱下的下场，晚年选择皈依想要逃避曾经的夙愿，却被刺身亡，这也是自欺欺人的宿命。

与张作霖、曹锟、吴佩孚、孙传芳相比，芝老段祺瑞算得善终，究其原因是这位望重群雄的北洋之虎拿得起也放得下，在自省与自欺之间，前者占了上风，他既不像张作霖放不下东北王的威风，也不像曹锟迈不过北洋头把交椅的坎儿，还不像吴佩孚抵御不了与南军一决高下的诱惑，更不像孙传芳浮名战胜了理智，毅然南下的段祺瑞与缠斗半生的宿敌选择和解，其实也是对自己的宽恕，帝王将相一抔土，千秋攻伐一盘棋，在家国与天下面前，家国永远高于一切。至于天下江山不过是引无数枭雄为之折腰的浮名罢了。

参考文献：《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菜根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