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位于无锡的中国船舶科学研究中心工作。那时年轻,精力过剩,每到周日,闲得无趣,常常以出游打发时光。

游遍无锡的山水,印象最深的倒不是太湖,而是天下第二泉和梅园。说到底记住二泉主要还是因为华彦钧先生那首凄美的《二泉映月》,尽管那泉却有点名不副实;而梅园的梅还真是让人无法忘怀呢。

梅园,据说是荣德生先生的宅园,不知何故种了若大一片梅树,东风一报信,花就开了,一点也不顾及其他花草的感受,出尽了风头,也难怪百花妒她。

走在盛开的梅花枝下,一阵风过,便有花瓣婆婆娑娑、娇娇翩翩地落下,几乎在瞬间,便一下子领会到了为什么诗人们喜欢把落花比喻成雨了,梅枝或疏或密或横或斜,随意舒展,让人不禁联想到了中国的水墨画,也难怪画工们为之心动而大肆泼墨。

诗人们当然对梅不会漠然视之,古往今来,无有诗人不在梅花上呕心沥血,各代诗人咏梅名作洋洋大观、不胜枚举。唐代诗僧齐忌作《早梅》诗:“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郑谷见之,建议改“数”为“一”,一字之改,可谓将早梅之早写到了极致,难怪齐忌下拜。是因梅而有了一字师的美谈。

似乎诗人们对白梅更加偏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王半山这首几乎童叟皆知的小诗,写的恰恰就是白梅,或许是因为白梅似雪,更符合雅人志士崇尚高洁的审美情趣吧。元代诗人王冕的《白梅》诗:“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立意颇高,让我特别地喜爱。

其实,成就梅花超凡脱俗的标格,不在诗人、画工们的笔墨,而是在其孤,想想看,还在严寒肆虐的季节,百草新的生命还没开始呢,即使是树木,那枯枝败叶告诉人们,她们的冬眠也尚未结束,梅花却就已然开放了。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就唯有孤独了。

梅花耐得住这种寂寞,她的这种孤独,极具震撼力。我就曾在太湖边的一个山崖上见过一枝梅,孤零零地伸向空中,远远地望去,枝上的花显得越发地娇媚,那是梅园里的梅花所不能比拟的,毕竟,园中的梅花带有“驯养”的味道,少了这种自然、这种高洁,更少了这种傲岸与自强不息的精神。我真的喜欢梅,不,应该说是对梅有着深深的爱!

我的这种爱,不仅仅是因为梅花的艳,亦不仅仅是其香,更不是其在绽放择时上的“标新立异”,而是其坚贞的情怀深深地折服了我,当赏梅的目光移向梅树的躯干时,你就会明白她生命的艰难与刚毅,她那满身的斑驳仿佛在诉说着她所经历的沧桑,正是经霜历雪,才育就了她伟大的性灵。

梅树的生命力非常顽强。越是砍伐它,它就越是不断地钻出嫩芽、抽出枝条。种梅的人最清楚,不可以扭曲梅的枝干,如果硬为之,她就会断裂给你看!因为梅具有这种宁折不弯、顽强坚贞的品性,在中华传统文化的语境里,梅总有一种隐喻——中华民族的傲骨!

梅真的担当得起人们对她的爱,也担当得起那些伟大的比喻和象征。

——2010.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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