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留在坡上的身影

天慢慢黑了,房间里也渐渐冷了,就算关上了窗户,锁上了门,还仍然于事无补,索性钻进了被窝,开了台灯,摸起手机单曲了一首失物招领,关了数据靠在床头上发呆,看着窗外的灯光在变幻,不知道是哪座大楼的广告屏,但却总是容易让自己陷入回忆。

于是习惯性的打开记事本,在九宫格上敲来敲去,哪怕是在发呆,也可以打出来很多的字,没经过构思,也没怎么修饰,只是这样简单的诉说,说一些曾经,说一段往事。

最早这样做的时候,是在老家的床上,摸着一个半智能手机,靠着那堵贴了墙纸的墙,在傍晚的时候,看着窗外的院子,在屏幕上敲来敲去。

说起那些墙纸,大概是鸳鸯吧,或许是喜鹊什么的,太久了,已经记不清了。那是所有房间中粉刷最好的一堵墙,贴着墙纸,红色的,绿色的,大概就没别的颜色了,如果硬要补上一种颜色,大概就是老房子里贴了很久的报纸色吧,黄黄的,带着一点暗,那是父亲结婚以后,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去镇上回来的时候捡来的,一直贴在那张床附近的墙上,没动过。那些残缺的部分,是我小时候调皮撕下来的,一块一块的,露着墙上的白色呢子,那时候父亲不让我动那些墙纸,每撕下来一块,就说教我一次,但后来,他不说了,我也不撕了。

那是什么季节呢?我忘了,大概是夏天吧,有一铁盆的水,泡着好多衣服,我在玩着水上面的泡泡,虽然后来奶奶洗衣服的时候,我也会捞着洗衣板下面的泡泡玩,但是终究没有那天记得那么清晰。

对的,那是个夏天,从院子的墙上延伸到院子那头树上的晾衣绳,已经挂了一些衣服了,我吹着手里的泡泡,变大了,有的飞走了,阳光下很好看,不一会还是破了。看着在那里坐着洗衣服的她,真好。洗完了的时候,没有做午饭,十点多钟吧,她推出来一辆大梁自行车,说要去姥姥家,问我去不去。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我没有说我饿了,也没有说想等爸爸从地里忙完回来以后,问问再去。她把我交给邻居家的三奶奶,嘱咐着她看好我,走的时候又问了我一遍,我摇摇头,跑到了三奶奶的身边站着

,见我不愿意去,就推着车子走了,是的,推着的,没有骑,大概是出了自己家的门之后,有道坡吧,又或者是路上太多的石头,走到发小家门口那个路口的时候,又看了看我,然后就走了。

快到中午饭的时候,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看着晾晒的衣服,盯着门口,到了饭点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父亲扛着锄头回来了,我跑过去,他放下锄头抱起了我,问我饭做好了吗,我说妈妈走了,去姥姥家了,他还抱着我去三奶奶家问了问。

过了多久呢,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过了好几天的时候,爸爸又问了我好几遍,我说的和三奶奶说的就是一样啊,洗完衣服走的。

大概是秋天了,我看着茅坑旁边掉落的梧桐叶,冷冷的,带着点头烟味,那时候茅坑附近好多烟头的,反正以后就没那么多过,我看着从舅舅家拿来的废书,用来当厕纸的,电工或者机械学的,带着一些线路图。

听着院子里爸爸和别人讨论着什么,说是跟着别人走了,不回来了。邻居都在讨论这个事,父亲去了好几次她的家,但都找不到她。后来两三年也都找过,逢年过节的时候,总要去一次的。但是都没有结果,每次回来都要喝点酒,醉了以后啥也不说,就看着我。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讨厌秋天了,有人觉得落叶很美,可我看到落叶的时候却总是很忧伤,大概是那以后,天就要冷了吧,就像现在这样。

写到这里,我停止了抽泣,被子湿了,眼里已经看不到屏幕上的字。

她,是谁,很长一段时间,我其实是没有印象的,直到我上了小学,需要在课本上写自己名字的时候,爸爸教我写自己的名字,我就问,那你是什么名字啊,他给我写下来,教我念,我又问,那她呢,他就开始给我讲好多好多人的名字,爷爷奶奶的,姥姥的,舅舅的,小姨的,最后讲到她的名字,还要给我写下来。

之所以会记得,大概是他每次从姥姥家回来,喝醉以后,都要给我说一遍的原因。让我以后不管自己混成什么样,大学生也好,打工也好,别人问起来的时候一定不要忘了根在哪里。

时间一长,在街坊邻居的照顾中,在爷爷奶奶的溺爱里,习惯了那些说我命苦的话,也习惯了那样的生活,

直到那年出车祸,在医院里认识了一个阿姨,严重的烧伤,截了左手的小臂,右手的手指也不像常人那样完整,但是她会讲故事,会在每一个疼痛难熬的时候哄我睡觉,会给我读画册,问我脑筋急转弯,常常让我笑,住院的那段日子很开心,在那以后就开始喜欢看画册,喜欢看故事书。

快出院的时候,爸爸问我,你喜欢那个阿姨吗?我点了点头,出院的时候,阿姨还抱了抱我,给我叮嘱了很多事,让我以后好好学习。

虽然这句话很多人给我说过,但我还是常常和邻居家的姐姐,争着那个倒数第一。

时间很慢,尤其在那段养伤的日子里,整天在漆黑的房间里,整天和床打交道,下不得床,还动不得。那段时间,小叔和爸爸清理长满了杂草的院子,我则在昏暗的房间里盯着房顶发呆。

直到有一天,爸爸和小叔在墙上又刷了一遍漆,房间里亮了,几天之后,那个阿姨也来了,还有些她的家人。那天在房间里坐着的,还有三叔,我大概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也知道结果。

后来我大一点了,向爸爸问起这件事情,他向我说了那个阿姨的话,“我自己这样了,照顾不了他的,也不想让孩子之后让人嫌弃”听完我没有不开心,也没有难过,这句话在十多年以后才明白过来。

再没有经历什么了,以后的日子云淡风轻,有爷爷奶奶的时候,日子也过的幸福。

只是偶尔别人问起父亲,怎么没有给孩子找个后妈的时候,他总是说,“都说后妈不疼人,给孩子找后妈,怕他受了欺负”此后的日子,虽然我总是哭着说,为什么我不像别人的孩子一样的时候,他总是抱紧我和我一起哭,不记得有多少次了,但每一次以后,都会对我更好一点,好到之后再也没有和他说起那些事。

其实,写到中间的时候,我停了停,和老爸打了个电话,没有开视频,我怕他看到我那个样子,也害怕他担心。当时我抑制住自己的抽噎,问他在家干什么呢,他说看电视呢,问我青岛冷不冷啊,家里已经零下四五度了,在外边多穿点衣服。有些事情记不太真切了,期间想开口问,但是害怕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感伤些什么,就索性没再怎么聊下去。只是每一次老爸都清楚的记得,已经几天没给他打电话了,每次都很愧疚,旅居他乡的我应该想到的,他在家里,和我一样的,空荡荡的房间,用手机和电视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父母和在外地的我们一样孤独,只是他们不像我们,能看着城市的霓虹,沉醉其中的酒绿,他们有的守着自己的院落和家乡,有的在外地打拼多走出去几公里就会错失方向,有的在本地工作期盼着你可以回到故乡。

他们也不想通过那样的方式寻找生活的乐趣吧,守着手机,或许就是在等一个电话,等你分享远方的故事,等你听他们倾诉一下,等你回到家乡。

毕竟,他们是那样爱我们,如今,又是多么思念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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