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草垛

 

在我们乡下，给我们冬天温暖记忆的，要数那些金黄色的草垛了。

那些稻草经过了一个漫长的生命过程，从田野里来到了村庄里，它们终于安顿了下来。白天里，它们安安静静地挤在一起，阳光覆盖着，把所有的温暖一点点地蓄积起来。

夜晚，它们踮着脚尖打量着身边新奇的村庄，谁也不知道它们手拉着手、心贴着心在倾诉着什么，面对这个让它们激动流泪的村庄！也许它们在前生就相约，今世就以草垛的方式，默默地守候着村庄。

月光白白地照着的时候，虽然有寒风呼呼地喊着，但我们围着草垛就有玩不完的游戏。月光之下，我们的大呼小叫，让整个村庄有了自己的心跳。大人们听着听着皱着的眉头就会舒展开来。

其实我们玩累了最喜欢躺在草垛旁，稻草的清香一下子会包围着我们，随手摸到一根稻草，在手指上缠绕着，就有暖流在我们的心田环绕着。有时，索性我们就做钻草垛的游戏，我们从一头拼命地拔草，那些咬得紧的草也耐不过我们的坚持，就一点点地松开了。

终于有了个洞，我们几个就没头没脑地钻了进去。在我们的四周，全是稻草的飒飒的声音，那个声音足够点亮我们的一生。我们在里面少了语言，身体会多了好多感受的器官，只是觉得，那个世界真是我们自己的，连同整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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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里我们惊喜地发现，原来大人们也喜欢在草垛旁晒太阳。草垛抵挡了寒风，更觉得那些金黄色的稻草会一点点地吸收着阳光，然后又一点点地发散出来。尤其那些老人们，豁了牙，没完没了地谈着什么。

他们的交谈，有点散淡，随性闲扯。那些话题，全是即兴发挥，哪家媳妇孝顺啊，哪些孩子听话啊，今年的麦子长势如何啊，反正就像河边轻轻的流水，像头顶淡定的太阳。他们的姿势大抵是一致的，背倚着草垛，双手盘着双膝，有种很满足惬意的感觉。

草垛里的草最终还是有它们合适的去处。它们有的被我们的小手搓成了绳子，有的被大人编成了各种草制品，像草帘啊、草鞋啊。但更多的还是走进了锅膛，它们用自己的激情把自己完全交给了这个冬天，最后成了水乡头顶上的一缕缕轻云。

乡下的草垛，一遍遍地在我的梦里出现，让我梦里的冬日也变得温暖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