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前有一个死角,我想穿过去,却无论如何都穿不过去,甚至于,给我一种越努力越失败,有多努力就有多失败的感觉。
后来我将之称为“思维的死角”。
从某一天开始,我有了目标,有了方向,虽然模糊,但至少使我憧憬满满和自我期望。
我告诉家人,我要如何如何,我将要如何如何,家人说不能如何如何,你要如何如何。我生来就不是一个喜好顺从的人,所以没有遵从家人的如何如何,而是遵从了自己的本心,虽然那个时候我压根不知道本心到底为何物。
那是青春尚好之时,(当然最现在也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心,但也对一切流于浅尝。我是一个平凡但近乎卑微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值得拿出来一说的优点,也不曾培养过,更不知培养为何物。
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我树立了自己的目标,憧憬着开始去追求,和沉迷于短暂的收获之中。直到有一天,幸运之神离我而去,前行的路越来越艰难,挫败之感和放弃的念头挥之不去。
家人总是对我说:“放弃吧,别折腾了,你生来就没有那个命。你心想齐天,命却纸薄。”
我站在我的‘死角’之前,自问,命运真的存在吗?这一切真的是注定吗?我真的是一个废物吗?
消极思维告诉我说:是的,是命定,是的,你就是一个无所作为的废物,看看跟你同龄的那些人吧,他们都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人家都做了些什么?而你又做了些什么?
积极思维处于绝对的弱势,就像一个受了万般委屈的孩子,哭着对我说: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我也希望不是的那样的啊。可我就是做不到,别人轻易而举就能做到的事情,我恐怕终其一生都做不到,我恐怕真的是个一无可取的废物。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过“别人轻易而举就能做到的事我可能终其一生都做不到”,但现在我知道,这种想法是将我们带入思维的死角的不二之选)
在属于我的死角之前,我一次次退缩,一次次冲锋,一次次伤痕累累败下阵来。渐渐地,我学会了沉沦,我学会了堕落,我学会了封闭自己,我学会了给自己营造一个用于平衡现实的想象世界。
我同很多人一样,内心里面充满着不甘。所以沉沦过后我会继续爬起来继续冲锋,直到伤痕累累,直到由失望的平原坠入到绝望的深渊。
通常失望并不足以使人放弃生命,但是失望转化成绝望就绰绰有余了。我什么也做不到,我好像永远也过不去那道坎,所以我觉得自己没有活着意义,所以我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在结束之前我还要再拼一把,我要竭尽我所有的力气再拼最后一把,所以我再次站起来,用前所未有的疯狂向前冲,向前冲。
如果你以为我这样就冲过去了的话那就错了,相反,我不仅没有冲过去,反而败得更彻底。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如此想着。将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之际,却发现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我他妈比一个废物更废物,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很久以后,我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活着已无毫无意义,死去更无任何价值。
我将自己视为一个失败者,那年,我十八岁,我将自己视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我开始沉沦在梦里,游戏里,夜以继日的玩电子游戏,夜以继日的沉沦在梦里。有大概三个月,除了出门吃饭,我几乎没有跟任何人有过交谈,网上的好友,则被我通通删了个干净。
沉沦堕落也是会烦腻的,所以烦腻之余我又尝试着站起来,想着大不了退而求其次,也可以嘛。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再次站起来时,我发现我连退而求其次的其次的其次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的世界一片灰暗,我的内心满是孔洞。起初,我一点也不明白我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痛苦,前所未有的,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灰暗。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叫‘抑郁症’的疾病。我不太愿意相信,可是当我吃了药我的世界又恢复色彩之后却不得不信。
我天真的以为,吃了药就好了,然而这一吃就是两三年,反反复复,反反复复,一直反反复复。好的时候我尝试着抓住希望,不好的时候我坠入深渊。
我批评自己,苛责自己,审判自己,家人在旁边煽风点火,无心之人在旁边火上浇油。
“你啊,就是闲出来的。”
“抑郁症呀,我也有,人人都有。”
“快放弃吧,命中注定的。”
“你应该如何如何,像我说的一样如何如何。”
“还没死心呐?”
……
“我真是个废物吗?真的是命中注定吗?我真的一无可取吗?真的应该死了那份心吗?”我自问。
消极思维告诉我:“是的,是的,就是那样子。”
积极思维仍旧出于弱势,他已经哭不出来了,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不,不,不是的。”
于是我开始尝试放弃,妥协,屈服,继续去过那机器式的生活,心想也许还是那样才是最好的。心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心想,平平淡淡也挺好,心想成功者也不见得就没有烦恼,心想我就是一个不幸之人,心想我就是一个可怜之人,心想道理我都懂只是身不由己,心想,要怪就怪这个世界,都是这个世界的错,都是这个社会的错,心想下辈子也许能投个好胎,心想也许只是我怀才不遇时机未到,心想要是如何如何我就能如何如何……
消极思维告诉我说:“这就对了,将就着对付过不就行了吗?干嘛想那么多?干嘛那么拼命?多累啊平平淡淡有什么不好的?”
积极思维已接近半死,但我仍能感觉到他在跟我说不,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消极思维对我说:“他就是个屁,把他放了吧,认命和怨天尤人才是你的人生。”
消极思维对我说:“你生来就是如此,这叫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穷人有穷人的命,富人有富人的命,不能不认,你只能让一切顺其自然。”
消极思维告诉我:“多好啊,顺其自然,又不累,该吃吃,该喝喝,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这样吗?”
消极思维告诉我:“你做得很好,认同我就对了。想那么多干嘛?多累啊是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