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智慧·历经磨难（35）

九、先生的面子

杨松柳六岁拜师学艺，十岁门内同辈人中已再无敌手，十五岁已可与师父拆练个不相上下，十六岁终于学有所成，开始跟着自己的师父，稀里糊涂地踏上了江湖路，到了今时今日，江湖风雨四十载，周身留下了大大小小一百三十一处伤疤，有名枪亦有暗箭。一支箭抵在咽喉这种事情，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小场面，如叶成这样的对手准备在这一箭之后伺机而动，也从来是江湖战局之中的小阵仗。

只不过，江湖无常，有太多大人物，到头来在小场面里身败，有些许真豪杰，至最后在小阵仗中命亡。

四十年江湖风雨不是白白受过，四十年江湖饭菜也不是胡乱吃得，杨松柳旋身之际，形影两分左右，那支箭竟端地没了目标，空飞了出去，而后又被他轻而易举的捏住了箭杆，待他定睛细瞧，只是箭杆在手，他费力躲过的不过是一声“问候”，此举仿佛是年轻一代对他这老一辈的恭让，又似一个作壁上观的年轻人，见他身上有些本领，于是为他精湛的技艺喝了一句“躲的好。”

杨松柳原以为叶成这样的人，此个瞬间应该会有所作为，可叶成却出乎意料的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走向丁一，然后从地上扶起他，轻轻地把他唤醒，仿佛完全没把杨松柳当回事。

“看不出，少侠生得一副好心肠啊！”

“好说好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你那位射箭的朋友，也是好手段啊！”

“你怎么知道这射箭的人，一定是我朋友，就不能是前辈自己仇家寻上门么？”

“小老儿哪配有这等能耐的仇家，未闻弦音，箭已在眼前，想必这位朋友射程比寻常弓箭手多出一倍有余了。”

“看来前辈很是欣赏这个人。”

“有真本事的人，谁不欣赏？”

“那我入伙的时候，定要拉他一起。”

“少侠是不是应该先得把眼前的事情了了，之后再从长计议？”

“为什么前辈一直劝小的我从长计议，我不是一直说，我的投名状已经在这里了么？”叶成话音刚落，一支箭已经到了徐青三步前的所在，这逼得杨松柳不得不一步上前，欲单手擒下这一箭，可这一箭原来不只是一箭。

世间的事，从不像凡人的双眼所见一般的简单，人非神佛，所见所闻皆有局限，这份局限让人对一些事物了解的不那么透彻，这便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一些人把可乘之机演绎的极为卑鄙，一些人把可乘之机诠释得无耻异常，而有些人把可乘之机升华成为一种境界，这种境界让杨松柳胆寒到惊艳。

牲畜不会为屠刀感到惊艳，渔网也不会惊艳到鱼虾，杨松柳却惊艳于这一箭一弓一人，这一箭虽射向徐青，却在杨松柳一“擒”之下，将所有的杀机转了方向，这一弓强过寻常弓力倍余，在不应达到的距离，送出了惊艳的一箭，这一人，以这强劲的一弓射惊艳的一箭，令当世卓绝的三木先生第一次觉得自己为刀俎之下的鱼肉，却又病态地想为这绝世的“刀俎”喝彩。

有些人喝彩会鼓掌，有些人喝彩会欢呼，有些人喝彩敬酒，有些人喝彩奉茶，杨松柳当世卓绝之人，他喝彩的方式是以同样惊艳地方式化解了这惊艳的一箭，只见他单手“擒”箭，身随箭势，借着箭矢的余劲撤身，待这一箭的余威稍逊，立时发劲御箭，以自己为弓将这一箭，用这不逊于射来的惊艳，俊到豪巅的发还。这让战局边缘的叶成及在场众人，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喝了一声彩，一个“好”字在每个人口中呼之欲出。

这支惊艳的箭，如一段纠缠不清的感情，被送来又被还去，仿佛两端站的是两个痴情客、断肠人。那还来的箭，并未真正地还到该还的地方，就又被另外一段“感情”拒绝了，这“感情”依旧是箭，却是两支紧密贴合不分彼此的箭，这招箭技表面上名曰“鸳鸯箭”，寻常人只道这是一射双箭的招式，却不知这招一出，若在两支箭射中目标前有所阻隔，双箭必做离分之势，分而中的，故而也被懂行的高手唤作“离分相思鸳鸯箭”，非绝顶射术高手难有此修为。

这痴缠的一对箭，被那还来的一箭生生拆成了两支，它们只得满怀怨怼地分别飞向了杨松柳和倒在地上的徐青。三木先生对飞向自己那支箭或躲闪或格挡或接住，都绝非难事，可若他如此施为，那倒在地上的徐青下场绝对只有一条。此招，求的并非是取杨松柳的性命，谋的也并不是一箭封了你三木先生的咽喉，双箭并出只为让你这自视甚高之人折了面子，别觉得折了面子是件不值一提的事，江湖上的事，面子一折，很多东西就都折了。

对于江湖上的无耻之徒、无能之辈，一张薄薄的面子折与不折，对他自己或者旁人，意义不是很大。对这类没本事、能耐低的人来说，在一个天天搏命的环境之中，讲求一份与自身价值不匹配的尊严，得到的只会是一个惨烈的结果，这结果最坏的可能会搭上性命。

三木先生自然不是这类无能之辈，是以，面子不能折，徐青必须救，于是，他冲向飞向自己的那支箭出手“擒”下，与此同时，他用脚尖以一种别人不易察觉的方式踢中了一颗石子，那颗石子以一位英雄般的姿态挡在了徐青与另一支箭之间。待两支箭的怨恨尘埃落定，杨松柳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在杨松柳的记忆之中，这一招“两地相思”平生只用过三次，第一次是从“森罗观”第二代观主“三首蛟龙”青极子手中救下了自己的妻子，第二次是从“铃铛塔”的两位塔主手里抢下了自己女儿。第三次，就是刚刚。

杨松柳长舒一口气后，暼了一眼自己手中擒下的箭，暗自庆幸着自己这张老脸算是保住了，一招过后他甚至有种一下子老了十岁的错觉。错觉未过，来了另一支“箭”，而这支“箭”有名字，叫叶成。

三木先生眼中，叶成不足为惧，他甚至预见了八种应对方法，可就在这个刹那战局边缘的人却开始动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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