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压挤压,疯狂挤压,直到身体内不留一丝气体,装进真空包装密封服里,站定在运送机的指定位置,坚持10秒,“嗖”一声,穿越时空隧道的感觉,到达目的地,下车,打开密封服,重重喘一口气,憋的惨白的脸,慢慢上了血色,身体变轻,运转了起来,终于又经历了一次,脑中满满劫后余生的庆幸。
以上是我多次梦中的情景,每次醒来后,总是汗流浃背,浑身无力。我说于先生听,他总笑笑道:“梦魇了吧!下次试试使劲蹬脚,准能醒来。”我也觉着几个梦而已,便也没放在心上。然而最近经历的一些事情,却让我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们公司是做肉类熟食加工销售的,我是质检部主管。最近生产的一批销往非洲的鸭肉,质检数据显示,不合格率较以往高了许多,主要在口感和味道方面。于是我决定亲自去查验一番,看问题的到底出在哪个环节。
我们公司的屠宰场所在地下二层,方便排污和处理血腥味道。今天我特意没乘坐电梯,从步梯走了下去。当我踏进地下二层时,我忽然觉得温度很冷,透进骨头的那种冷,很大声的“哐哐”切碎骨头的机器声音,细细听,似乎夹杂着一丝两丝隐隐约约的哭泣声。我吓了一跳,后背寒毛倒立,扭头向后看去,什么也没有。我忙快步向前走去,前面工作区便有工人了。
“林主管,今天怎么有空下来了?”一个刀疤脸的魁梧中年男人向我打招呼。他是这一层的主管,名叫黎运,很是秀气的名字,与那趴了半边脸的刀疤极不相称,平日不苟言笑,其实笑了他的脸更显恐怖,人称冷面阎罗,胆大勇猛。
“就随便看看,你忙,我不打扰。”看到他,我镇定了许多,边说边笑着摆摆手,自行向里面走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越往里走,越觉得冷。那一排切割冻肉的机器前操作的工人,面无表情,动作标准,我从他们中间穿过,也不见有人看过来一眼,像是被按了操作件的机器。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最里面是真正的血腥屠宰区,十几个如黎运般的彪形大汉,在围成一圈的工作台里,熟练地将一只只“嘎嘎”乱叫的鸭子,割脖放血,去毛,清洗,放入运转的流水带上转出去,面色冷酷且麻木。我刚走进一些,黎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制止道:“林主管,不可靠近。”我看了眼工人,他们像没注意到我们一样,依旧专注于手头上的事。
我笑了笑,往后退几步,冲他挑起大拇指:“工人干活真专心,你管理的好!”
他嘴角抽笑几下,粗着声音道:“应该的,林主管看完了没?看完了随我出去吧,公司规定不能多待。”
我转头瞅了一圈,除了觉得工人有些古怪外,不见其他异常,便笑着道:“看完了,这就出去。”
当我往回走时,似乎又一阵隐隐约约的哭泣声飘过来,我忙四处看去,没了声音,一切如常。前头走着的黎运似乎一无所觉,难道是我的错觉?我的心紧紧揪了起来,有些害怕。
当晚我又经历了一场同样的梦魇。
我的先生是心理方面的医师,当我早晨同他说起公司的经历及晚上的梦魇之事时,他皱紧了眉头,坚持要求我请假半天跟他去医院一趟,做个全面的心理检查。当然,检查结果是正常的。
我回公司后,看到老板从我们办公室匆忙离去的身影。我有些纳闷,便问助理:“老板来是为了什么事?”助理说“没事!”眼神躲闪。
“分明就是有事,不想让我知道”我心里暗道,脸色有些不悦。
下班的时间到了,我没有急着离开。昨日心里的疑惑让我生出去楼下再看看的想法,可是想到那隐隐约约的哭声,又十分害怕。犹豫了一会儿,厂里的人已陆陆续续走完了,在我目送黎运出了厂区后,我终于拿定了主意,再去一次。
这次我打开手机,找出先生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告诉先生,不要挂手机,随时听着点,若有动静或者我呼救,就来厂里找我。
随后,我乘了电梯下去。楼道间里黑暗一片,楼面里的灯也基本熄了,远远看去,只屠宰操作台哪里透出些光亮来,估计是台面灯亮着,又被台面的挡板遮了大半,故而只在台面相连的缝隙里泄出来些。我关了手机灯,沿着墙壁黑暗处,慢慢地行了过去。
待我走近,发现与白天不同的是,没有听到鸭子“嘎嘎”的叫声,去毛机器轰隆隆的转动声,只“咚咚”的剁碎骨头的声音。我猫着腰,躲到一个操作台的挡板后面,从缝隙出向里望去,只见四五个面色惨白的工作人员,动作机械的在台面上砍着一堆大大小小的骨块,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再装进包装袋,放入真空包装机里,包装好后,再拿出来,码进一旁的箱子里。
看了半天,我敢肯定那些骨头不是鸭子的,因为鸭子的骨头绝对没有这么大的,那么是什么呢?我往上探了探头,正准备仔细看,忽地一个东西只朝我的脸射了过来,我条件返射的躲开了脸,伸手一把抓了那东西在手里。
仔细摩挲一番,当心理猜到是什么的时候,顿时魂飞魄散,那竟然是一块完整的人的指甲,里面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肉,我腿脚发软,瘫软在地。
正当我害怕的全身颤抖,心快跳出躯体之际,手机里传来我先生的声音:“喂!老婆,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这下可几乎把我吓的尿了裤子,忙捂住了手机,摸索着调小了声音,随后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只等着那几个台面后的人出来把我撕碎了。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咚咚”剁骨头的声音依然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着。我稍稍镇定一下,探着头向台面里看去,一如之前看到的,没有任何变动,包括工作人员的面色和动作。我心里吃惊不已,但也容不得迟疑,马上猫着腰,沿着来时的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步梯间冲了出去,一路跑到保安亭,大喘几口气,才给手机那头的先生说了,快点来公司门口接我。
坐到先生的车里,我才感觉回到了人间。在先生的鼓励下,我决定连夜去警察局报案,并把因为害怕一直攥在手里的那块指甲提交做了证据,折腾到半夜才回了家。
第二日,一大早先生便喊我起床,说是上班要迟到了。我皱了眉头道:“那样的公司,简直是地狱,我再不要去哪里上班了。”先生很不解的问:“你们公司怎么啦?”我说:“你昨晚不是还陪我去报案的吗?你忘了,吓死人的。”
先生皱了眉头,看了我半响,没再说话。
吃完饭后,又催促我去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结果还是没事。他送我回家,经过公司时,我打开车窗向工厂里看去,似乎没有一丝异常。
保安看到我,和善地笑道:“林主管,今天可是迟到来了呀!”
我忙探出头去,惊异地问道:“今天公司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保安道:“没什么事呀!一切正常。”
我纳闷不已,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先生陪着下车去工厂里头转一圈,果真一切如常。
先生说我肯定又是梦魇了,可那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血腥味现在还停留在鼻端,可是,可是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