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得沸沸扬扬的十大悬案之一——白银连环奸杀案罪犯近日被执行死刑。
至此,坚持追查此案的刑警终于扬眉吐气,深陷痛苦多年的受害人家属得以告慰冤魂,一桩桩淌着鲜血充斥着绝望的案卷尘埃落定。
连环奸杀案犯高承勇到案后平静地供述所犯下的一切罪恶,除了表达对儿子前途受自己影响的担忧,至死也没有向公安人员透露出更多的犯罪心态。
面对工作人员的询问,尽管他不愿多说,但“房树人”心理测试结果——一个不露出双腿的裸男,一棵光秃秃且树枝开口的树,一座像庙宇似的房子——也能让我们看出他内心世界似乎与大多数人存在较大差异。
事已至此,探寻他的内心世界并不能为遭受过非人折磨的亡灵们带来些许慰藉,亦不可能将他的罪行合理化,只是想知道天生纯净的心灵是如何一步步蜕变成恶魔的,有哪些孵化恶魔的因素,是我们这个社会能够避免的,有哪些黑化心灵的过程,是我们这个社会能够干涉的。
恶魔嗜血,刀嗜人命,一旦开戒,再难停手,比人人自危更有效的,只能是阻断恶魔的诞生。
01. 心灵的扭曲
高承勇出生于1964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有五个姐姐,两个哥哥。
高承勇第一次感受生死,是要好的双胞胎哥哥早年在黄河边拉船挣苦力时不慎落水溺亡。他常常会去哥哥溺亡之处痛哭,那时的他,会因为生命的陨落而悲伤,对死亡的敬畏之心还尚存。
也许是为了摆脱贫寒的家境和做苦力的宿命,高承勇学习刻苦,成绩也优异,初中的时候,曾考到过全校前三,可是在那个名额极其有限的年代,尽管参加了两次高考,还是以毫厘之差与大学梦失之交臂。
这一次,心高气傲的寒门子弟感受到了梦想从高空跌落的折翼之痛,和再难改善现下生活的绝望之忿。他曾多次抱怨高考失利的遗憾,但从那以后他也变得更沉默了,因为任何的言语都是改变不了困苦生活的多余,任何的欢笑都是没有本质的虚无。
有一说高考失利也导致了高承勇的恋情失败。这段未被详细披露的恋情里,是否有冤情孽债我们不得而知,但他对于美好的毁灭欲和对目标的控制欲,注定他会锁定年轻女性为加害对象。
母亲比父亲离世早,瘫痪的父亲常年卧床,高承勇端屎端尿地伺候,极为孝顺。爱意满满的牵挂足以成为走上罪恶的羁绊。
1988年前后,父亲离世,高承勇与家中唯一的哥哥因分家彻底闹掰,五位姐姐也早已嫁作他人妇。至此,高承勇再无原生家庭的亲人可以彼此关怀。24岁这一年,他仿佛一节脱钩的车厢,具备了一切肆无忌惮的可能。
父亲去世后,新婚的喜庆没能缓解高承勇内心的迷茫与绝望。
具体他对妻子如何,我们难以定论,有人说他家暴过妻子,也有人说他多年来始终没有冲妻子发泄过任何怒火。但我们能感受到的是,妻子与他没有精神层面上的交流。
近30年的婚姻里,妻子没能察觉枕边人的疯狂举措,长达14年的跨度里,高承勇也未曾想他的罪行会给妻子带来多大的伤害——甚至临死之际,也仅仅在担忧儿子的前途会不会受到影响。
搭伙过日子式的婚姻,没能敲开内心给他带来温暖和希望,儿子的到来和夫妻间鸡毛蒜皮的矛盾反而加重了他的经济负担和心理压力。不屑言语的他需要彻底的发泄,渴望对命运掌控,这大概就是1988年5月那天鬼使神差开启第一桩命案的原动力。
高承勇好赌,即使在赌桌上,赢了仍不苟言笑,输了也不气急败坏,仿佛是在赌别人的钱。平静地看着辛苦钱付诸东流,然后继续打着散工得过且过,背后透出一种输了生活赢了钱又如何的绝望。
这一点从高承勇的放羊式育儿也可见一斑。除了对儿子不施管教,临刑前对儿子前途受影响的担忧也恰恰反映出当年疯狂作案的十四年里,对儿子的前途根本没有抱任何期望。
如果高承勇的少言寡语、得过且过还不足以建立起街坊邻居口中的老实形象,那么那次冲突中,面对混混把自己大腿刺得鲜血直流,高承勇只是死死地站在那,定定地看着对方,便彻底让所有人都无法将他与暴戾联系起来。
殊不知,一切的逆来顺受都是弱者对持强凌弱的认同,所遭受的屈辱与伤害最终将伺机施向更弱的人。
02. 疯狂的发泄
高承勇说第一起命案是入室盗窃时,屋主惊醒,自己为灭口才杀的人。
事实上,11起命案里,他顺手拿走的钱财不过区区百来块。他耐心地观察过目标群体的作息时间,却不曾打量目标是否富有。坚持将灭口作为原则的他喜欢尾随女子进屋作案而不是伺机偷盗,那就意味着杀人成了必要程序。而他停手那一年,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一如既往的差,没有任何逆转。
盗窃引发的杀人灭口更像是一个给自己行为合理化的借口。那种通过毁灭他人来发泄内在不满,通过欺凌他人来感受自我的强大,通过掌控他人生死来满足控制欲的内心需求,是他至今不愿向世人公开的内心。
面对累累罪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恶人。可但凡能够合理化自己的所作所为,变态都不愿公开承认自己是变态。
第一起命案发于1988年5月26日(星期4)下午5时,白银公司23岁的女职工白某被害于白银区永丰街家中。警方勘验发现,受害人“颈部被切开,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下身赤裸,上身共有刀伤26处”。
初尝血腥的滋味,无疑是让他内心痛快的。
最初的割喉致死足以灭口——其余二十多处不必要的刀伤意味着肆意发泄。
受害人临死之际痛苦挣扎——对于绝望又愤懑的高承勇,有什么比看着别人遭受极大痛苦更能让心理平衡的呢?
扼杀青春美好的生命,暴露受害者的生殖器——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却能掌控他人生死,肆意凌辱他人,无疑填补了渴望已久的控制欲。
视奸受害者并拿走她的影集回家欣赏后烧掉——既然难以光明正大地得到美好事物,那就通过亲手毁灭来达到占有。
初次作案后,高承勇内心也是忐忑不安的。此时的他,对警方的侦查心存恐惧,对被抓捕后面临的刑罚既害怕又抱有一丝侥幸。他不知道何时会冒出一波警察将自己从家中铐走,也不知道一旦被发现,身背一条人命的他将面临的是牢狱之灾还是必须血债血偿。正是他这份忐忑,给予了白银市接下来长达六年的平静时光。
六年的光阴,冲淡了人们对命案的记忆,也抹去了高承勇心中的最后一点不安,却唯独没能让他忘掉杀人的快感。
六年期间,大儿子已从婴儿成长为了入学儿童,三年前诞下的小儿子也成长为天真幼儿。但孩子的纯净也没能唤醒高承勇人性中的善意。
1994年7月27日(星期3)下午2时50分,白银供电局19岁女临时工石某在其单身宿舍遇害。受害人“颈部被切开,上身共有刀伤36处”。
高承勇说,那天,他从宿舍二楼开始转,到了四楼那个房间。他看房间没人就进去先翻了包,发现包里没东西准备出门,却在门口遇上了洗拖把回来的石某,他一看自己走不了了,干脆把她杀了。
刚拖完地的房间地板湿滑,出门洗拖把的水痕指向屋主并未远离。与其说高承勇是想趁着没人去盗窃,不如说他意在等待一个杀人灭口的借口来合理化自己的杀戮。
同上一次一样,割喉的致命伤之外的三十多刀,刀刀都意在宣泄。
这一次,身负两条人命的他心里清楚,若案件被侦破,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不久之后,高承勇离开白银,辗转青海、内蒙古打工。
在与妻子分隔两地的日子里,高承勇突破了更深的底线,打开了性犯罪的闸门。
1997年3月28日包头市区中国第二冶金公司一名年轻女性在宿舍遭奸杀。
而1998年前后,注定是一段不平静的日子。这一时期,高承勇从包头回到了白银。这一时期,夫妻矛盾频频爆发。这一时期,高家从老家搬到了城里。
依靠杀人释放压力的高承勇,此时已经到了不杀人不舒服的地步,而往期命案的石沉大海,无疑打消了他的最后一点顾虑。于是他开始疯狂作案。
除了小女孩是敲开门后进屋作案之外,其余均是尾随受害人溜门作案。一旦成功进入年轻女子的密闭空间,便将实现他为所欲为的梦魇。
1998年1月16日下午4时许,居民发现白银区胜利街29岁的女青年杨某在家中遇害,调查证实杨某被害时间为1月13日(星期2)。受害人“颈部被切开,全身赤裸,上身共有刀伤16处,双耳及头顶部有13×24厘米皮肉缺失”。
1998年1月19日(星期1)下午5时45分,家住白银区水川路的27岁女青年邓某在家中遇害。受害人“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裤子被扒至膝盖处,颈部被刺割,上身共有刀伤8处,左乳头及背部30×24厘米皮肉缺失”。
1998年7月30日(星期4)下午6时许,白银供电局职工曾某8岁的女儿苗苗(化名)在家中遇害。受害人“下身赤裸,颈部系有皮带,阴部被撕裂并检出精子”。
1998年11月30日(星期1)上午11时许,白银公司女青年崔某在白银区东山路的家中被杀害。受害人“颈部被切开,上身有22处刀伤,下身赤裸,双乳、双手及阴部缺失”。
自1997年那一起奸杀案后,单纯地捅刺被害人血肉已经无法满足高承勇的发泄欲望了,只有通过强奸见证更鲜活的绝望,直击更屈辱的服从,才能平衡自己所感到的不公,填补命运对自己的亏欠。
而未让自己成功强奸的被害者,高承勇都会报复性地割下她们的器官泄愤——连待宰羔羊都敢挑战他的绝对控制,破坏妄念的完美实现,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他愤怒的?
一年四起连环杀人案,令整个白银城人心惶惶,毕竟谁也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背负巨大压力的警方加大侦查力度,除了让他略感成就,也令他更加谨慎,作案频率降到了一年半至两年一次。
2000年11月20日(星期1)上午11时许,白银棉纺厂28岁的女工罗某在家中被人杀害。受害人“颈部被切开,裤子被扒至膝盖处,双手缺失”。
2001年5月22日(星期2)上午9时许,白银区妇幼保健站28岁的女护士张某在白银区水川路的家中被害。受害人“颈部等处有锐器伤16处,并遭强奸”。
2002年2月9日(星期6)中午1时许,25岁的女子朱某在白银区陶乐春宾馆客房中被害。受害人“颈部被切开,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下身赤裸,遭到强奸”。
2002年注定是罪恶终结的一年。这一年,警方开始全城采集指纹,他不得不外出打工逃避。这一年,他38岁,控制被害人已感到吃力。这一年,儿子考了全镇第一,他成了乡里乡亲羡慕的对象。
高承勇自暴自弃的生活里莫名出现了曙光,在阴霾中翻滚的生命线意外地延伸出了被社会公开认可的部分。儿子的光明前途也是全家的未来,锦绣前程成了压在屠刀上的千斤砝码,高承勇再也没能轻快地举起它。
作案长达14年的高承勇,怎么也想不到停手后14年还会被拘捕入狱。但他似乎又清楚早晚有这么一天,审讯过程中,11起命案的细节交待得清清楚楚,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等待判决的日子里,高承勇很镇定,他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死刑之于背负11条人命的他,大概是一种最轻的刑罚,离世对于近乎花甲的他,也没有什么好留恋与不舍。但少言寡语的高承勇,终于在最后没忍住,吐露了自己的担忧:“我这事儿,孩子不会受影响吧?”
两个儿子,一个本科学历,一个重本研究生学历。罪行累累的高承勇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能成栋梁之材,而自己将成为伴随他们一生的污点,促成整个社会对他们的偏见,这是他至死也放不下的担忧,平息不了的懊悔。高承勇原以为自己大不了一死,但时过境迁,命运暗中标好的价码生出了他不能承受的附加代价。
03 恶魔区别于人的特质
很多人都认为高承勇的身世和人生经历不足以令他如此丧失人性,犯下此般罪行。可每个人的思维方式、脾性心态、对事情的认知,对行动的抉择都是不同的。
共情能力强的人光想象一下杀戮场景都将为受害者的惨痛落泪,良性认知尚存者也没办法突破道德底线靠杀人来满足自我,可对于不具备同理心,也没有道德压力的高承勇,杀人成了弥补心理平衡,体验控制欲,通过毁灭来达到占有和发泄的唯一途径。这种异于常人的心理及杀害无辜以悦己的行为,注定令他人人得而诛之。
近年来,随着刑侦技术的发展,很多十年二十年前背负人命的在逃人员纷纷被缉拿归案。相当一部分到案者在当年冲动杀人之后再未作案,不仅是提心吊胆害怕被抓,更多的是因为扼杀生命这一行为会给自己带来痛苦不安的感受,同时冲击着人性底线,令自己长久地处于愧疚和懊悔之中。
这些感受是高承勇所没有的,他只能感知自我的情绪,重视自己的利害关系。
采访中,儿子说他自暴自弃。可他作案时会特意乘公交躲避警犬追踪、穿深色衣服避免路人看出血渍,说明他夺走他人生命时,极度害怕自己因东窗事发而被处决。他不想死,但他又能心安理得地为了自己心里快活而随意夺走别人的生命。可见若不是他意识到作案风险增大、儿子的大好前程将被自己耽误,被害者将远不止11人。
04 唯有防范才能平安
如今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娱乐文化的大力发展,使得更多的人能过上吃饱穿暖,其乐无穷的日子。
义务教育的普及、高等教育的扩招、教育产业的发展以及学习途径的多样化,使得每个勤奋的人都能有更宽的出路。
各种受不住的压力、想发泄的欲望,渴望体验的经历,都有了多种排解和实现的渠道。
加之刑侦技术的突飞猛进和天网系统的落成,想要通过完美犯罪来全身而退可谓难如登天。
这一切都使得凶杀行为趋近于极限的高成本低收益,进而使得连环杀人案数量大大减少。
但即使如此,也总有那么些人,心智不成熟,拎不清成本收益,心境疯狂抑或是内心扭曲,他们会寻觅某种条件范围内的猎物,伺机无差别杀人,使得没仇没怨的人沦为命丧屠刀的冤魂。
偌大的世界里,人们随机相遇,谁也不知道这一步是否是陷阱,什么人又正在暗中窥伺。
我们拿不到命运的剧本,恰恰是因为我们有改写它的可能。
连环杀手控制被害人的时候,会遇见两种情况:被害人极力反抗或是抱着侥幸活命的心理顺从凶手。
反抗无疑会招致恶魔暴怒,从而更快地失去生命,但纵观各大连环命案,顺从者受尽折磨后也无一生还。倒是拼死反抗者中,有小部分幸运儿在机缘巧合下成功逃离魔爪。
恶魔嗜血,绝对不会放走任何一个到手的猎物。比起寄希望于九死一生的逃脱,避免涉险才是保平安的唯一可行途径。
连环杀人案里,凶手的无差别杀人注定他与被害人不存在社会关系,也就意味着提高对陌生人的防范意识,即可超出凶手的谋害能力。白银案中,有几个防备心重的女性及时发现了自己遭到跟踪,并采取了相应措施,进而直接导致了高承勇“狩猎”失败,成功地避免了险将遭受的灭顶之灾。
除了尾随溜门,连环杀人犯也会通过诱骗被害人上车/做客、直接入室、半路绑架等方式将被害人控制于密闭空间,这就要求我们一定要把自己可能遇害的风险降到最低,也就是变相提高犯罪分子的作案成本。毕竟无差别作案里,犯罪分子往往会选择好下手的作为目标。
具体到防范措施,不外乎是不独自夜行,不搭载陌生人车辆,不轻信且不单独接受陌生人邀约,住所必须处于治安良好的繁华地带且门窗必须牢固,不轻易开门,不轻易泄露个人信息,回家防尾随,家中常备且随身携带防身用品,日常给亲友报备行程,异常情况及时报警。虽然道理大家都懂,但严格做到的才能过平安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