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 扎
柳怡涵就这样一直在甜蜜与苦恼的掺杂中纠结,在幸福和郁闷的矛盾中挣扎。他一天见不到慧怡,就觉得隔了好久,干什么都没劲。平时慧怡即使去跟她的伙伴们玩儿,也一定会经过他家门口,跟他打个招呼,可是这都第三天了,他一直都没看到慧怡经过自己家门口,怎么回事?
柳怡涵捱到早饭后,不自觉地走向慧怡家所在的胡同,从她家胡同里过一趟也好啊。在慧怡家门口,遇到了她妈,正在收拾柴火。柳怡涵打招呼:“建军婶子,收拾柴火呢。”他多想顺口问问慧怡的情况,可是张了张嘴没敢问。
“噢,柴火晒干了,撮回去烧锅。”慧怡她妈回答,稍一停顿又说,“欣涵哪,你这有学问的人应该能说会道吧?小慧向你请教问题那么久,你俩应该很熟了,你去劝劝她吧。”
“慧怡咋了?”柳怡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问。
“唉,这妮子也不知道因为啥,前天上午和她爸吵了一架,到现在都谁也不理,也不出她那个屋子。我也叫不动她,要不,你去劝劝她?”建军婶子微笑着说。
真是机会从天降!恰似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来枕头,刚感觉炎热老天就送来凉风。正苦于找不到理由的柳怡涵一阵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那行,我去试试?”
来到慧怡的小屋前,柳怡涵先敲了敲门,叫道:“喂,小懒虫,起床了没有?给我开下门,让我进去。”稍停了一会儿,好像并没动静,试着推了一下门,居然推动了,看来慧怡已经起来了,自己应该可以进去。他就一边说着:“我进来了啊。”一边推开门走了进去。后来才知道是慧怡偷偷地打开门,然后又回到了床上的。
慧怡披散着长发,穿着一件好看的白底粉色碎花连衣裙,赤着脚坐在床上,并齐的修长白皙的双腿上放着一本什么书,正倚着床头看着,见柳怡涵进来,对他抿了一下小嘴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柳怡涵向后看了一眼关上的门,回过头小声对慧怡试探地说:“几天没见你了,想你了呗。”
“去你的,”慧怡笑靥泛红,也小声道,“哪有几天,前天不还见着呢吗?”
“哦?是吗?我怎么感觉年把没见了似的?”
“心理作用吧?”慧怡撇了一下嘴小声道。接着语气一变,板着脸道:“你好不懂礼貌!没经我允许就直接进来了。这可是女孩子的闺房,你知不知道?男的怎能随便乱进?”
柳怡涵看着慧怡一本正经的似笑非笑的娇态,相信她是故意的,也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怎能怪我呀?我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难不成是你早就预料到我今天要来,专门不锁门的?”
“呸,你瞎说!”慧怡被柳怡涵弄得大羞,小声娇斥道,“少油嘴滑舌!快说,来干嘛的?”
“噢、噢,忘了正事了你看。”柳怡涵这才一脸郑重地高举双手,冲着门外一抱拳,朗声道:“奉殿下母后懿旨,特来请公主殿下消消心中恶气,起床梳妆,移驾御膳房用膳。”
慧怡“扑哧”而笑,“贫嘴!”
柳怡涵继续说道:“我听说有人竟敢和我们公主殿下吵架?惹得殿下非常生气,竟然气得床都起不了,屋都不能出了,这还了得!能告诉我吗,怎么一回事啊?”
慧怡笑着打了柳怡涵一下:“你拐着弯儿地笑话我。”然而笑意很快消失,神色变得黯然,不再说话,看来气还没消。
柳怡涵带着笑意劝解道:“‘不气歌’听说过吗?‘别人气我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生气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一旦气出病来不还得自己受?我们家公主殿下可是千金之体,万一气坏了身子,谁承受得起?再说我们公主殿下已经是大人了,怎么可能还像小时候那样赌气、耍小性子?实在是你爸太惹你生气了!其实,站在大人的角度想想,大人也挺不容易的,看看你爸,既要忙活地里,又要忙活家里,现在粮食便宜得要死,仅靠种地哪行啊?农闲了还得想一些小生意干干,东奔西跑的。生意不好找啊,或者生意的好坏就容易影响他的心情,他就容易借题发挥,把火气撒在别人身上。你看一家人的花销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的压力也挺大的,咱们当儿女的,也多理解理解、多体谅体谅大人的不容易,是不是?”
慧怡白了他一眼:“你倒挺理解人的是吧?那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跟我爸怄气?”
“不是、不是,”柳怡涵赶忙赔笑,“我是说要互相理解、互相理解。你哪有错,我们公主殿下永远都不会错!”
“你这么一说,我的气不消都不行了,不然,好像我不懂事了。”慧怡一边说一边下床,“好了,我被你劝好了。”其实她心里也真惊讶,想不到柳怡涵一个大男人,居然心思如此细腻,如此善解人意,能够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能够为别人着想。
“哪里、哪里,哪是我劝的,我们家公主殿下本来就通达事理、品性善良、善解人意嘛。”柳怡涵笑道。
“都说你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你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慧怡揶揄道。
柳怡涵嘻嘻陪笑:“这得看是对谁。”
柳怡涵走出慧怡的闺房,在院子里做家务的建军婶子微笑着小声问:“劝好了?”
柳怡涵点了下头:“OK,成功!”
建军婶子笑道:“还是你会劝——哎,你新房的院子里没啥东西吧?我想在那儿晒晒粮食,我家的麦子有些返潮了,你那儿院子大。”
“行,拉过去晒呗。我帮你们弄。”
柳怡涵帮慧怡娘儿俩把粮食一车车拉到自己的新房院子里,摊开,忙活了大半个上午。
俗话说“三伏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午还是碧空万里,烈日高照,这刚过饭时天上就开始长出阴云,很快乌云像听到调遣命令的士兵似的从四面八方往这里的天空集结,越积越多,直至堆满了整个天空。
躺在屋里看书的柳怡涵感觉光线怎么暗了,放下书走出客厅,吃了一惊,只见天上黑云密布,如黄昏提前降临,一幅“黑云压城城愈摧”之势!再看摊满了院子的麦子,他自语道:“糟糕!慧怡家里怎么还不赶紧来人收拾粮食?这场雨要是砸下来,粮食可就全送给土地爷了。”
他急忙从偏房里拿出塑料锹,把粮食往中间拢。一边一锹一锹地往中间撂,一边祷告:老天哪,千万给点儿面子啊,先别下,等收完粮食你再狠下。然后焦急地埋怨:慧怡啊,你家怎么还不来人哪?忘了粮食的事了吗?听着愈来愈近的雷声,不时抬头看看那云层里时隐时现的闪电,心里愈加着急。干活加着急,全身已然汗水淋淋。
大门被推开,慧怡跑了进来。柳怡涵笑着斥道:“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家不要了呢。怎么就来你自己?”
慧怡从门楼下拽出一把大扫帚,一边扫一边妩媚地赔笑:“Sorry,sorry,辛苦你了,谢谢啦。我爸妈去姥姥家了。上午天那么好,谁知道下午会变天!我又收了晒的衣服才来的。”
眼看着起风了,树枝由轻舒柔摆开始变成青蛇狂舞,俩人手忙脚乱,争分夺秒,一定要抢在大雨砸下之前收好粮食。
总算把粮食拢作了一堆,慧怡撑着袋子,柳怡涵往里装。“‘风是雨的头’啊,看来雨也不远了。”柳怡涵说着,一眼瞥见慧怡由于累和热变得红扑扑的脸蛋,上面挂着汗珠,犹如清晨挂着露珠的红苹果,煞是好看,被汗水湿透的薄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更显出少女那凸凹有致的曲线。
慧怡发现怡涵正看着自己,小脸一红,轻打了他一下,娇嗔道:“你往哪儿看了,还不快点干活!”
随着最后一袋子粮食拖进偏房,大颗的雨滴铺天盖地砸落下来,二人急忙跑进客厅躲雨。大雨在二人身后“哗”地倾倒而下,在院子里形成密密匝匝的雨帘,被狂风吹着一会儿斜向这边,一会儿斜向那边,雨帘砸到地上再溅起,形成一片半米高的水雾,顷刻间,地面上形成一层乒乓球大小的水泡,顺着地势涌向低处。
外面大雨倾盆,屋里却依然闷热,柳怡涵指着自己依然向外涌着汗水的脸对正坐在床沿翻着杂志的慧怡说:“哎,这可都是帮你干活累出来的,还不赶紧帮我擦擦?”
慧怡抬头看了他一眼,撇着小嘴:“我的汗还没下去呢,凭什么帮你擦!”口中说着,人却站起身来,笑意盈盈地:“好吧,你辛苦了,帮你擦,帮你擦。”伸出手来,用如削葱根也似的手指仔细抹去柳怡涵脸上的汗珠。
等她为自己抹完了汗,柳怡涵又说:“你的声音那么好听,如果唱歌的话一定更好听。”
慧怡笑了:“你得寸进尺是吧,好吧。不过我唱的不好,你可不许笑话,你想听什么歌?”
“不笑话、不笑话,你唱什么都行,我都爱听。”
慧怡清了清嗓子,找了找情绪,唱道:“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歌声如泉流叮咚,如珠落玉盘,如玉璜相碰,如琴弦振颤,比平时说话的声音更加甜美、动听。不待曲终,柳怡涵即鼓掌喝彩:“第一次听你唱歌呢,唱得真棒!”
“那我唱过了,该你唱了吧,也让我听听你唱的。”慧怡反过来要求怡涵。
“我?”柳怡涵笑道,“我就算了吧,我是老公鸭嗓子,再把你吓哭喽。”
“那不行,我都为你唱了。放心,我不笑话你。”慧怡不允。
“那行,我唱。”柳怡涵也清了清嗓子,忽而又看着慧怡正色道:“你没有心脏病、高血压什么的吧,小心点好。”
慧怡忍俊不禁,用小拳头轻轻捶了柳怡涵一下:“废话!你赶紧唱吧。”
柳怡涵也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唱:“哪一个人,哪一双眼,不需要爱人的安慰,哪一颗心,哪一份情,不需要牵手到明天……”声音醇厚,语调苍凉、伤感,感情真挚,令慧怡听得感动并且惊讶,等怡涵唱完,她不由地拍着手赞道:“我真没想到,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没想到我唱的还可以,是吧?”柳怡涵带着自信地微笑着接道。
“是,”慧怡点下头,“我想着你应该会唱歌,但确实没想到你唱得这么好。”
“呵呵,那也许是因为唱给你听的。”
此时,天宫已经悄然暗了下来,暴雨也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慧怡冲柳怡涵抿嘴一笑,说:“你看天都黑了,正好雨也停了,咱们该回去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