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白衣少年从袖中拿出一黑色长盒。
“我这里有一种香，比安神香多一味料，燃烧时散发奇味，让人闻过后嗜睡。”少年说。
松橘有些为难：“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这办法或许可行。可是我师傅懂医。你用草木味的东西，她必然会有所察觉。”
“这香，是我在西域买的，”白衣少年笑道，“是最近被发现的一种奇花，连名字都没有。”
松橘接过黑色盒子。
师傅教过她，别人给的东西不可以收。
但师傅性命更加要紧。
这位白衣少年又给了她一个手掌大小的袖珍香炉，她也一并道谢收了。
松橘将香条置于炉中，在师傅的四周燃熏，不一会儿，师傅果然睡熟过去，她将药汤热了，给师傅灌下，然后为师傅盖好被子。
少年没有随着松橘一起去。
他看到树下有一把桐木琴，它就那样随意地被放在那里。
他朝琴走去，轻柔地，拂去琴上的雪，看见琴上刻着的名字：柳风。
他随意拨弄了其中一根弦，桐木瑶琴发出悠远的回响，像深远山谷处寂寥的应答……
他将手指轻按在弦上，似乎想到了什么。
贰
“你的香料真神奇呀。我师傅已经睡下，药也服了。”
少年点头，目光从那把古琴上移开：“那便好。”
松橘还沉浸在闻香过后的喜悦中：“我师傅睡时还带着笑呢，我想，她肯定是在做什么美梦吧。”
“她心中美好尚存，”白衣少年欣然道，“她肯笑，便能有万分的生机。”
“难道，不是因为这香吗？”
“这香虽好，但不能过分依赖，”他说，“你师傅做什么美梦，与香无关。”
松橘点点头，好奇地问：“你的香，像师傅的琴与琴谱一样拥有名字吗？”
“海莲，是它的名。”
“是——海里的莲花？”
少年浅笑：“是冰清玉洁，又如莲花般，海纳百川的包容。”
“哦？莲花为什么包容？”松橘不懂。
少年又想起，自己家中的那片荷塘。
他自幼赏荷，随着年岁的增长，他越发觉得，莲花耐人寻味的不止有花色，还有禅意。所以西域的香，虽与莲花没有任何关系，但他还是将它命名为“莲”。
少年淡淡道：“红莲，对天下苍生都会微笑。你若见过莲花盛开的模样，你心里也一定是含笑的。”
松橘听了，默默叹了口气。
这山中，不曾有水中之花。
她更没见过什么红色莲花。
只觉得白衣公子的话高深拗口，没有师傅教习琴谱与药理那样通俗易懂。
但她又觉得，自己与这位白衣少年一见如故，这才想起介绍自己的名字，也忙问他的姓名——“沉松橘，好名字……”这名叫雾东香的少年还在组织语言跟她客套一番，松橘已发出爽朗的笑声，“雾公子，还请叫我一声小橘吧。”
“小橘。”雾东香应和地叫了。
松橘笑道：“这样就对了。我师傅一直唤我小橘小橘，时间久了，听到自己的全名还真不习惯。”
“小橘，你从小就生活在山上吗。”
“是啊。”
“那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生人，更没有见过男子？”雾东香有些同情地看着她。
“雾公子，你也太小瞧人了。”松橘一脸无奈。
“怎么说？”
“现在是冬天，所以山上荒无人烟的。但是春夏秋这三季你再来，说不定还能见到诗神、诗仙、和诗圣，他们相……相濡以沫？”
松橘隐约感觉自己用错了词。
雾东香顿时语塞。
“……那个谁……要是还活着，现在恐有两百多岁了吧。”
松橘发出了颤音：“我只是，打个比方。”
叁
松橘从未下过山。
但是另外三季，这里的确有很多文人雅士来此游山玩水。那些人松橘大多都叫不出名字，只觉得他们个个满腹才华，心中仰慕不已。
而他们遇见松橘，会当松橘是小妹妹，听松橘弹弹琴，教她读读诗经。他们听琴听到兴致高涨时，会站在松橘的琴边，作诗一首。有的人，还会以松橘为模，绘一幅妙曼的林间少女图。
每年的春、夏、秋三季，松橘都过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惬意生活。所以，她自认为，自己实在算不得什么孤陋寡闻的女子。
然而，过完那快乐随心的三季，到了冬天，这里没什么人来赏雪，她就只能一直这样孤寂地，默默期盼着来年。
所以，松橘一直都记忆犹新：上一次遇见的翩翩公子，是容郎。
两年前，也是在冬季，容郎陪着她看遍日落星沉。
松橘一直记得，他是个谈吐优雅、爽朗大气的少年，却怎么也不肯告知自己的真名。
松橘见他模样俊俏，便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容郎。他听了竟没有生气，反倒是格外喜欢“容郎”这个名字。还说叫容郎，比他的真名还要好听。
“是不是你们喜欢一座山，只会喜欢一次；喜欢一首曲，也只能喜欢一次。”
“下次便忘了，不会再来了……”
松橘吸着冰冷的空气，觉得还没到严寒刺骨的地步。
——容郎。
心中想着的那个人，她还想再等一等。
肆
“你在问我么？”
听着少女如此伤怀的话，雾东香想要作答，却又总觉得她是在自言自语。
松橘回过神来，为自己刚才的走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让雾公子见笑了。”
“不见笑。来，这个给你。”
雾东香递给她一个墨绿色小圆瓷瓶，上面的白鹤与香草图甚是好看。松橘接过瓷瓶，开盖看到里面装着乳白色膏体。她把香放到鼻尖闻了一下，心情大好，赞道：“好香啊，比鲜花还香。”
说罢，她又放到鼻子跟前闻了一下，是真实的欣然：“谢谢你雾公子。我很喜欢。这香膏太好了，是在山下买的吗？”
“是我自制的，香名莲兰，”雾东香说，“你是第一位试用者。”
她盈盈地笑了：“松橘，还未谢过雾公子的救命大恩，松橘定会涌泉相报。”
雾东香瞧着她这认真可爱的模样，还真来了打趣她的兴致：“哦？你打算怎么报？”
“这……我还没想好。但是松橘，松橘会万死不辞的。”
“那正好，我这次来找你，也是想请你帮忙。”雾东香道。
“何事？”
“我是明月坊的老板。我们香坊，还缺一乐师。”
松橘思索片刻，问道：“雾公子，你是不是认识我师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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