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题记:清金圣叹批《六才子书》,战国屈原所著《离骚》排行第二,唐朝杜甫《杜工部集》排行第四。


       元稹在《唐检校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序文开头即言:“余读诗至杜子美,而知小大之有所总萃焉。”“至于子美,盖所谓上薄风骚,下该沈宋,古傍苏李,气夺曹刘,掩颜谢之孤南,杂徐庾之流丽,尽得古今之体势,而兼人人之所独专矣。……苟以为能所不能,无可不可,则诗人以来,未有如子美者。”

       清代叶燮《原诗》中说:“杜甫之诗,包源流,综正变。自甫以前,如汉魏之浑朴古雅,六朝之藻丽秾纤、澹远韶秀,甫诗无一不备。然出于甫,皆甫之诗,无一字句为前人之诗也。自甫以后,在唐如韩愈、李贺之奇奡,刘禹锡、杜牧之雄杰,刘长卿之流利,温庭筠、李商隐之轻艳,以至宋、金、元、明之诗家,称巨擘者,无虑数十百人,各自炫奇翻异,而甫无一不为之开先。”

       司马迁在《史记·屈原列传》引淮南王刘安的话说:“《国风》好色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上称帝喾(库),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广崇,治乱之条贯,靡不毕见。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皎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刘勰评价《离骚》:“不有屈原,岂见《离骚》?惊才风逸,壮志烟高。山川无极,情理实劳,金相玉饰,艳溢锱毫。”

        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不见今时月。郢都到汨罗江,道路坎坷,鸟啼猿悲,理想已经破碎,现实如此荒谬,衷情无人倾听,抱负早成黄花,屈原怀石自沉于汨罗江;杜甫晚年在洪水之后的一艘破木船上漂泊,贫病而卒。屈原与杜甫皆华夏重量级人物,为什么人生结局都是悲剧出现?

       自古悲愤出诗人。他俩都遭受人生政治理想的破灭和现实残酷的打击,境遇悲凉。杜甫在长安等了将近十年,才得到一个正八品下的小官──右卫率府胄曹参军,无法实现他“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政治抱负,从长安启程赴奉先探亲,刚到家就听到号咷的声音,原来他的幼儿刚刚饿死。屈原所遭受的楚怀王的糊涂、上官靳的妒忌、郑袖的谗言和张仪的诡辩,在文明和战争的混战中,看到的是懦夫、小人,天遣闪电,无处可逃,在《离骚》中,屈原说:“已矣哉!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一个最热爱自己国家的人,国家抛弃了他,又有谁比这更悲愤?绝望中走向“彭咸之所居”!

       屈原在《渔父》所云:“世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杜甫仕途的失意沉沦和个人的饥寒交迫使他比较客观地认识到了统治者的腐败和人民的苦难。杜甫《旅夜书怀》:“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早岁虽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到头来什么事都没有做成,只落得年老多病,亲朋零落,只身飘泊,置身于这样浩渺的江上,自己仿佛是天地间的一只沙鸥,飞往哪里去呢?寂寞啊,寂寞!杜甫的感慨是很深沉的。醒觉者是孤独的!世界是庸人的世界,是愚昧!是空虚!是荒谬!失去了太阳的世界,醒觉者不能苟延残喘地活在别人的眼里,面临着抉择:毁灭,或是逃亡。屈原走向毁灭,杜甫一生飘泊。

       鲁迅曾说:中国就象个无门无窗的铁屋子,所有人都在酣睡。这时候,那第一个醒来的人就是最痛苦的。郁达夫说:没有伟大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

       世态炎凉,饮恨学子,细品粽子,展卷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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