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中的岁月之十：春天里想起《春天里》

我有许多年不曾看“春节联欢晚会”的电视直播了。每到除夕这个时候，我基本上是在回复络绎不绝的各种祝福的信息。

2011年的春节，我是初二回的老家，初六返回。除夕晚上，我照例一个人在书房回复着短信和邮件。突然，客厅里传来明显是两个人的忽高忽低且显得非常苍凉的歌声，尤其是听到唱“如果有一天”时那近乎于嘶吼般高亢的歌词时，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走到电视机前，发现的确是两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在演唱。后来知道了，作词、作曲以及首唱者都是一个姓汪的摇滚歌手，而在央视春晚演唱的是两个农民兄弟，一个叫旭日，一个叫阳刚。

《春天里》简谱

对于我而言，素来不喜欢那种念白式的演唱。《春天里》这首歌中每个段落中的前面几句，如“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那时的我还没剪去长发/没有信用卡也没有她/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可当初的我是那么快乐/虽然只有一把破木吉他/在街上 在桥下 在田野中/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如同呢喃细语，似乎只是在诉说已经远去的岁月中的喜怒哀乐，没有多少韵律感。而最后的部分则是时而高亢时而低回，时而嘶吼时而哀求且能够叩击人们心灵的则是：

也许有一天 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 在那时光里

如果有一天 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 在这春天里

如果有一天 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 在这春天里

如果有一天 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 在这春天里 春天里

这首歌能够引起我的共鸣，首先还是歌词中营造的那种生离死别的氛围。不仅仅是这首歌，似乎一切表现人间悲苦并借由这种悲苦去展现真善美的真正艺术作品都能够打动我，如二胡独奏《二泉映月》，歌曲《西海情歌》《可可托海的牧羊人》《鲁冰花》，小说《战争与和平》《巴黎圣母院》，戏剧《雷雨》《骆驼祥子》，电视剧《星星知我心》《春天后母心》《搭错车》《暖春》《梨花泪》等。

我在小时候的泪点比较低，如果是受了委屈、侮辱和谩骂，却又无力回击和抗争，就会哭鼻子。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阅透了人间百态，倒是做到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变得冷酷无情了。事实上，即使年近花甲，碰到家人、朋友、同学、同僚遭遇不幸，也免不了长吁短叹，哪怕是那些描写或表达悲欢离合的故事，也还能够两眼盈满热泪或者哽咽，这至少说明我还保有了一丝良善。

在我看来，悲天悯人，对他者疾苦、不幸的同理心与同情心或许就是现代社会检验道德水准的最低要求了。

《春天里》这首歌诉说的是“过往的没有”下的快乐与苦楚、歌声与泪水，表达的是“今后的一无所有”的哀怨、豁达。这里的“无”包括了爱情、亲情与友情，金钱、名誉与地位。年轻时候的所谓无，不是真正的无，因为青春本身就代表了梦想、希冀和前途，而“老无所依”才是真正的无，也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孤苦与无助。

2011年除夕听到这首歌，之所以能够产生共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此前半年，也就是2010年夏天母亲的病逝勾起了我的伤感。母亲一辈子含辛茹苦，也一辈子要强，却在临近古稀之年撒手人寰，离我们而去。回想起来，我们几兄弟没有在她老人家的晚年时时刻刻围绕在身边请安，恐怕也是老人家过早离世的原因之一。纵然有我们几兄弟组成的十几口人的大家庭，如果不能得到精心照料，对老人家而言，也聊胜于无，也算是“老无所依”。事实上，在父亲去世后只留下母亲在老家的时候，那首耳熟能详的《常回家看看》也都会让我动容。

春天里，万物复苏，是充满希望的季节，是一切生命最富有活力的时期。而在《春天里》，即使垂垂老矣，即使即将“悄然离去”，也希望在生机勃勃的春天里重新绽放生命的精彩。这就是生命的可贵之处！

或许生老病死代表着生命的轮回，而春夏秋冬则象征着是自然的轮替，每一个轮转不是消逝，而是在每一个终点处通往下一个起点，如同许多人所说的那样：凡是过往，皆为序章。作为个体的人的生命可以走向终结，但作为“类”的人的生命却可以得以永恒，那需要春天般的阳光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