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

1

“阿瞒哥,和我说说话吧……”

雁过,秋凉,风中似有箫音——凄婉肃杀。

小黄狗象是也被戚气笼住,没了往常的“调皮”,静卧阡陌。

“阿瞒哥,我和小妹要走了,你……”泪——秋水冷洁。

他,如风中雕塑,稚嫩之躯融入天地,昂首远眺,象要将整个世界尽收入眸。

隐隐传来车马声。

“阿瞒哥,我走了,爹妈和小妹已上车了。”

他没有回头……

蹄辙声渐远,风中传来温柔谣声——“采青梅,骑竹马,阿哥牵我过麦场……”

终于,泪如泉涌,纵步登上土岗,迤俪苍茫。指天戳地,傲然呼喝:“天负我,我必胜天!”

探入怀,摸出两只竹编青雀……


8年后,东吴,依山伴水之居,一片落叶滑过她的脸,又是秋了。

看远处孩童嬉戏,竟冷落了满台秋菊,耳畔隐隐传来那谣——“采青梅,骑竹马,阿哥牵我过麦场,过麦场,回家家,妹给阿哥做新娘……”

“姐,你在想什么?”

“小乔,这满台的菊花多美呀!”

“姐,我们何时回家乡?”

“回不去了……”她别过脸,转回时已是一脸笑意。

落叶、飞花、人在天涯……


2

西风萧瑟,征楼,因出征饯行而得名。阿瞒举杯敬本初:“兄弟,祝早日得遂所愿!”

“瞒哥,山野非久留之地,真希望你我兄弟共驰骋呀!”

“你不怕我碍事?哈哈!”

“瞧瞒哥说的,我怕者何来?”

许是沾了这“征气”,满楼的酒香裹着一种说不出的霸横,但,总缺点什么。

隔桌一位主醉出了真性情,击箸而歌:“狼烟起兮,剑气飞!征途遥兮,不作归!踢踏山河兮,血裹被!扶夜不眠兮,思家妹……”

本初略显黯然之色,阿瞒喝声“好”,举杯一饮而尽!


是夜,阿瞒得一梦,山野迷途之际,遇一锄禾老者,上前询问路径,老者放下农具,晒然一笑说:“路在脚下何需问。”阿瞒茫然不知所措,恰闻鸟鸣之声,甚是悦耳,环顾而望,见两只青雀嬉戏于云天、翠柏之间,不由得醉愣愣了。

老者笑问:“小兄弟可知此为何鸟?”

“正要请教。”

“此鸟旁人不知尚可,你却不能不知呀!”

阿瞒心中不禁一颤,似有所觉,却又未明,只得用探询的目光望着老者。

老者手指远处:“你看,那是什么?”

阿瞒顺其所指方向望去,隐隐看到有狼烟,有金戈铁马,倏忽间,一切变得清明,山绿水秀,群芳簇拥着一华台,不知何时,那两只青雀翩舞其上,恍惚间,化作两个熟悉的倩影,流云水袖,醉音缠绵……

阿瞒正欲迈步前去,却是烟消云散,仍是秋野一片。

老者呵呵一笑说:“把酒当歌,人生几何!小兄弟,浮华如梦,娴逸亦幻,只争当下呀!”

阿瞒施礼,待再问时,却已不见老者踪影,旷野回音:“去把!命中注定,你必伤透脑筋,千古激浪,尽在你的弹拨间。”

阿瞒对空长啸:“我必胜天!”

空渺流音——“青兮雀兮,汝之本命。情豪与共兮,世人孰知。叹一梦兮,终成空。千古隐真兮,天地泣……”

青鸟啾鸣又起,阿瞒激灵转身,不想一脚踏空……

梦醒时,头痛欲裂,想是昨日喝酒过量。忽闻外面嘈杂四起,披衣出门……

英雄,不归,路!

3

小乔梦见阿瞒哥终于为她编了一只美丽的青雀,自从见到那只如精灵般的青雀后,她总是念念不忘,阿瞒哥说,等闲下来为他编一只最美的,她知道他有一双灵巧的手,可,终究不曾闲得下来。

夜,有雨的夜,姐妹俩秉烛不眠。

“姐要走了,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姐,你不等了吗?”

外面,风沉吟……

“不等回家的那一天?”小乔噙泪低泣。

“小乔,你也大了,外面的事要多留意些了。”

“外面的事……?”

风挤拨着窗纱,着实凉了。小乔向烛台靠近了些,她从姐姐的脸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东西,她知道,姐姐仍在等,用的是心。

“姐,你喜欢那个黄虬男子吗?”

“你知道他是谁?他是孙仲谋”

“他象个英雄,可是……”

“你知道阿瞒哥现在在干嘛吗?”

“阿瞒哥?!你有她的消息?”小乔脸上闪着光彩。

“他正在拿他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

“是整个天下,他才是真正的英雄!”大乔满脸娇醉。

“整个天下?为什么?”

“因为……”大乔轻轻拉了拉小乔的手——两行泪,带笑的泪。

小乔有些懂了,脸微红——

“那我们为何不去找她?姐又为何要嫁给他的敌人?”说完,心一颤。

“姐,今夜我能再一次和你同睡一个被窝吗?”

秋雨,无眠……

4

阳光,总给人以温暖与祥和,初冬的晌午,花轿、唢呐、鞭炮,还有暖阳……

小乔哭了,因为姐姐走了,坐着花轿走的,被一个叫孙仲谋的人接走了,这天的阳光一点也不暖。她没有出来相送,只是在小院里弹一曲琵琶乐,反复弹着相同的一曲,和乐泣唱——

“西山日斜照,乡梦花飞渺,青竹伴醉空余味,一地烟花笑……”


自从那次后,小乔没再哭过,她学会了好多种笑,笑得鸟儿酥折了翅、花儿扭了枝。青竹林、碧水湾,她带笑凝眸,穿越了那山、那水,也穿越了……

她在等,等一个人,一个叫周瑜的人。

她知道他会来,哪个英雄不爱美?配得上自己的美的,东吴舍公谨其谁?除非……

周瑜来了,小乔笑得更妩媚,她下了决心要好好演绎一段千古的风流,为了什么?除了姐,只有天地知道。

又一个长夜,姐妹促膝,没有情长理短,而是一番惊世秘议……


卧龙岗,梅花初晓,一撵青轿、一车金箔、一札文书,文书题名——《出师表》……

西关口,一名道人,名单福,游走间遇一青轿、一车富贵、一幅慈母寿帖……

襄阳城郊,水镜居所,青轿、曲婉、情长……

5

过了1120年,山西太原,清徐。晨曦静抚,山水一色,湖海散人捋须凝思。

好端端的行云流水文便在一梦之中旋起了涡子。夜间那梦究竟缘何而来?是梦吗?何其的真切呀!

难道自己原先的构想巧合如斯?本拟来一场“颠覆”,难不成早已颠覆过了?可……

那铜雀台前英雄泪、那一怒冲冠为红颜、那乱世娇娥纾云手、那遗恨终成千古颂,这等等的一切竟是真的?不然怎来这一梦?梦中女子的千娇百媚是那样的依稀若识,那如拂轻风的歌谣与那哀怨曲婉的琵琶曲唱,足以融化冰雪寒心。

是一段怎样的旷古之情呀!是怎样的一种沥血巧饰呀,怎忍心一笔烟消?

错了,就让一切错了吧,好在,错得是如此的真切。

头顶有扑棱之声,举目四顾,见一对青雀绕旋三匝,散人颔首微笑,那对雀儿欢鸣而去,远远的山头,似静立着一只鹄……

散人顿觉豁然,不由哈哈大笑:“岁月烟云,尽在胸壑!多少风流,多少遗事,惟一瓢饮尔!哈哈!——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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