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大多数的痛苦都是幻觉——那只是一时的感觉而已,而非永久不变的真相。
绝大多数从高处跳下来自杀的人,很可能不是摔死的,而是吓死的。若是落地的那一瞬间心脏仍在跳动,那么落地的那一瞬间,由于血压依然存在,大抵上应该是“血花四溅”的……可实际上,大多数尸体甚至没有血迹——因为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之前,心脏早就停止了跳动。
在跳下去之前,那“这世界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乃至于迈出那一步跳下去显得那么“义无反顾”。可自由落体在着地之前是有一定时间的。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大脑会进入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很多生还者都描述过他们的经历:那并不是“瞬间”,那是“很长一段时间”,在那过程中,一生中的重要事件都会被唤起,看到的就好像是一个清晰缓慢播放的幻灯片一样……
结论是什么?结论是,这世界一直跟自己有这样那样的联系,并且还是相当重要清楚的联系——刚刚的“这世界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幻觉最终被证明为子虚乌有……可是,来不及了!已经掉了下去,马上就要着地了!
事实上,人们根本就不应该为“这世界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个幻觉有所烦恼。不妨反过来看:
这世界本来跟我们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我们一路走过来,无论如何都留下了我们的痕迹,无论如何都产生了这样那样的一定联系——至于那联系是否足够强,足够有意义,其实决定于我们自己的行动,而不是我们的恐惧。
作家毕淑敏在某大学讲座的时候,有学生问了个“终极问题”:
毕老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毕淑敏先生的回答是:
「人生本无意义,意义是活出来的罢?」(大意如此)
深以为然。也很庆幸,我是在二十来岁的时候,在某本杂志里读到过这么一个观念。
而排名第二的痛苦,也一样,确定无疑地是个幻觉。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很少有人认真想过这事儿:
正确本身,其实很可能并没有什么价值。
大多数人习惯性地“一根筋”,只会单维度思考,从来不去想事物的另外一个维度。
你看,当你是正确的,与此同时,别人也都是正确的话,那“正确”本身的价值其实并不大,是吧?你是错误的,别人都是正确的,那倒是很可怕。
当你是正确的,可别人都是错误的,这时候,“你的正确”才具备很大的价值——不是吗?英语里有一个词,“contrarian”,原意指的是股市中那些“倒行逆施”的人(仅取“倒行逆施”这个词的字面含义)。特立独行本身的价值并不大,和正确本身一样,但,特立独行且正确,就价值巨大了。
所以,若是我们用两个维度思考价值,那就相当地清晰明了,如图所示:
也就是说,你正确的程度越大,与此同时,不认同你的人越多,这样的时候,价值才很大。你很正确,但与此同时,所有的人都很正确,那么,价值其实可能等于零。
例如,现在你看好 VR/AR,大家也都看好 VR/AR,于是,你去做这方面的创业,其实胜算并不高,因为大家都看好,大家都想做,最终,谁的资源最强谁最可能成功,而仅仅“你看对了”这个事实本身,并不会给你带来哪怕多一点点的相对优势。弄不好,仅仅在正确程度这个维度上,你还不一定比别人“更正确”呢,更弄不好,实际上别人比你在“正确程度”上超出了一大截……
所以,你看到没有?若你确定自己是正确的,而你身边绝大多数人并不认同,那你应该高兴才对,而不是痛苦啊!并且,还是“越不被认同越应该高兴”才对……所有的人一生都声称自己在寻找价值,可你看到没有?当绝大多数人“不小心”找到真正价值的时候,自己根本不知道,不仅不知道,还要不高兴,甚至痛苦得要死……真是邪门!
为什么人们面对真正的价值之时会如此痛苦呢?因为他们衡量正确与否的方式错了,他们衡量正确与否,靠的不是逻辑与独立思考,靠的是“认同的人是否足够多”。
从底层上来看,有两个重要的因素在起作用:
绝大多数人是“表现型人格”,他们在乎的不是好坏对错,他们只在乎自己是否显得好看……
进而,“表现型人格”决定了“随大流”的根深蒂固,只有“跟大家在一起”、“与大多数人相同”才会觉得安全……
2003 年的时候,全中国的人都认为考个 TOEFL 考试,至少需要一万二词汇量——反正大家都那么说。我做了个统计,发现,其实,在部分中学英语词汇量的基础上,再搞定2142 个词汇就够了……
我知道我自己的统计结果是正确的,我知道认同我的人并不多,于是我知道这里可以挖掘出价值了——结果那本书《TOEFL 核心词汇 21 天突破》到现在卖了两辈子,还在卖……
2007 年的时候,我琢磨着,所有时间管理的书都错了,因为时间并不可管理,能管理的是自己或者团队里的人……于是我就又写了一本书,《把时间当作朋友》——大家都知道。
2011 年的时候,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去研究比特币,最初的时候当然跟所有人一样一头雾水,但我有精读能力,我有研究能力,更重要的是,我有“读不懂但可以读完,而后反复读,进而读得更懂”的能力。于是,我渐渐得到结论:“这事儿是对的。”然后我开始向身边的聪明人们咨询、讨论,认为这事儿靠谱的人比例极低,进而,在这个比例极低的人群中,肯用实际行动去验证它的价值的人再一次比例超级低……
我有位新东方的前同事,铁岭,曾经跟我说过一个简单的原则:“听大多数人的话,参考少数人的意见,最终自己做决定。” 这是很睿智的原则——在这里,“听大多数人的话”的意思不是只“按照他们那么说的那么做”,而是“听听他们怎么说,琢磨他们怎么想”。最终,我的结论是,首先,比特币这事儿确实是对的,其次,认同“这事儿是对的”的人很少——所以,这一次,“我的正确”很可能价值超级大。我没有把时间花在说服他人身上,只是在博客上写了一篇文章,《此物一出天下反》,而后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2015 年年初的时候,我又一次认为我想对了:“互联网上,免费的时代过去了,收费时代来了。”然后,跟身边的朋友们说,告诉他们我的结论……结果呢?结果是我说了大半年,大家都是客客气气地听,也不反驳,但就是不做。
本来已经准备退休的我,想了想,算了,还是我自己来罢——不做,对我来说是受不了的,因为再一次,我意识到,这是个成为“特立独行且正确”的机会,价值很大——从另外一个角度,我又知道,这样的机会实际上并不多,一辈子遇到一次都已经是极度幸运了,所以我只能做。
于是,我开始行动了——后面大家都看到了,2015 年 8 月中旬,在大家都说“红利期已经过去了”的情况下,我开通了微信公共帐号,积累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吧,11 月份开始,我开始自己创建、帮朋友创建各种收费社群,制作并指导制作各种收费内容……2016 年 7 月底,我在“得到”上开通了大家现在正在看的这个栏目,《通往财富自由之路》,迄今接近 10 万订阅;到了今年的最后一个季度,国内各大平台都开始做付费内容订阅了……
注意,你特立独行且正确,并不保证你一定有机会验证、收获其价值。
2013 年年中的时候,国内几乎所有的比特币交易所都来找过我,给我很优惠的条件,让我加入或者投资——我全部都拒绝了。到今天,我都认为我自己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在去中心化的世界里想要打造一个最大的中心,这仅从逻辑上就站不住脚……”
可结果呢?结果是这些我没加入或者我没投资的交易所们,在接下来的两三年里估值不知道涨了多少倍——我被反反复复啪啪啪啪地被打脸。与此同时,按照我认为正确的逻辑所打造的开源交易所公司增长极其缓慢……还是啪啪啪啪地被打脸,左脸被打之后右脸被打。因为风险投资机构从来都是最看好交易所模式的,而他们的资金实力远比我个人要大……这一次的博弈中,我几乎没有胜算——虽然,又过了一两年之后,貌似有一点时来运转的苗头。
这就需要真正的勇气了。最终,这世界给你正反馈,你心平气和地接受,不因此趾高气昂;相反,若是这世界并没有给你正反馈,甚至给你的是负反馈,你依然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不因此灰心丧气——这不是勇气是什么?
“特立独行且正确”,最终,是很难做到的事情——当然,一切真正有价值的事情都很难做到,不然,价值岂不是无论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就可以实现的了?
回头想,我自己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是完全不懂这个道理的(实际上也没有人能够给我讲清楚),于是,当然经常因为自认正确的同时又不被认同而痛苦,又,也因为痛苦而做了很多“走形了”的事儿,进而吃了很多当时就能理解的明亏,以及很多很多多年以后才反应过来的暗亏……
随便举个例子:那些在课堂上挑刺的学生,很聪明,但,实际上是自己吃亏的——因为“证明自己正确”并不是学习的任务和目标,“时时刻刻成长,早晚更聪明、更正确”才是应该的结果。可他们当时把注意力用错地方了,乃至于最终并没有获得原本应该获得的结果——这很可能是很多人一生吃过的最大的暗亏,也是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吃过的暗亏。
许多年后,我竟然有机会分享我的经历,分享我的成长过程,却又常常想,这样“事后”(许多许多年后)才明白的道理,传递给那些尚无经历的人,其实是难度非常大的——不仅是我自己说清楚的难度很大,更重要的是需要对方有强大的想象力,强大的元认知能力(元认知能力是一切反思的基础)……你想啊,大多数人甚至根本不知道元认知能力是什么呢。
然而,毕竟大多数人又是有足够的阅读训练的;然而,元认知能力又毕竟是只要唤醒就不再消失的能力——于是,终究会有一些人因为这篇文章发生改变,懂得有些痛苦其实只不过是幻觉,有些价值,之前之所以不可能获得,完全是因为自己就是那个“有眼不识泰山的睁眼瞎”……还好,毕竟,我们升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