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的小船咋翻的

    看清一个人要多久?三五年?七八年,或者十年?     

    曾经,我以为和K是朋友,将小我整整一轮的她,当成姐妹,或者说闺蜜。

    刚认识K的时候,她听从父母之命从美丽的苏杭回到家乡,收拾起一颗不安分之心,开始了回归讲台的生涯。她年轻、漂亮,格格的笑声传达出快乐的感染力,浑身上下散发青春的蓬勃朝气。甜美型的女孩无论到什么新环境都是很容易让大家产生好感的吧,何况她还那么大方,总是有小零食来和同事们分享。当初竟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姐妹一般投缘,我们都属狗,都爱开玩笑,都喜欢有童趣的小玩意儿,都喜欢逛街看时尚新装上市,在面临领/导刁难时都有点敢辩驳的小个性。

    K是最后一届师范生,毕业后不安于农村教育的琐碎和清苦,停薪留职去杭州。K声音柔美、长相甜美,普通话国家一乙证,算得上凤毛麟角。她做过电台主持,搞过电视播音。她是家中老大,两个妹妹都温柔似水,没她一半的干练。父母有心让她招赘,担心她贪恋城市繁华,逼她回乡成家立业以成为他们后半生的依靠。如若放手天高任鸟飞,也许她早在他乡闯出一番天地了。

    K一回来就成为未婚大龄校长追求的目标,校长原是出名的花花公子,只因背景厚,犯错后异地还是校长。K 在外打拼数年,年纪轻轻倒也练出一双火眼金睛,看出这校长早已阅人无数,不是她能降得住的。K态度鲜明的拒绝让校长恼羞成怒,处处刁难她。同一年级同一办公室,我和阿静明里暗里帮她不少,直到双方都有了恋人,这状态才算慢慢淡化。

    那几年,我和K情同姐妹,互相鼓励也互相欣赏,忘了我们有整整一轮的年龄差,有心事互相倾吐,有烦恼互相支招。有一天我闲得无聊说想改变一下发型,她领着我去找她熟悉的发型师,并陪着我在那做完头发。有一次我俩一起逛街,她建议我买米黄色短外套,并取过那件外套往我身上比划。没眼力劲的店员为讨好她,以夸张的语气说:“哇,你可真有孝心!”我一愣,把外套脱下狠狠朝柜台一扔就往外走,她哈哈大笑着跟了上来......

    新建学校招班子,上级抽调我主管业务,动员K当办公室主任。她本不想离家远,得知我已接受任命便高高兴兴应承下来,打电话给我:“我可是跟着你走的哦!”我也很开心:“当然,咱们在一起互相关照!”合作三年顺风顺水。每次外出参观学xi 或活动后的合影,她都挽起我的手,身子依偎过来,以示我们之间的亲密。但我们之间渐渐呈现很多不一样,她越来越追求往上走的热闹,而我越来越厌倦本职之外的应酬。我在某些被要求敬酒的饭局上如坐针毡,而她各色人等前笑得甜美,各种场合应付都如鱼得水。

    我负责执笔的国家级教研课题结题报告整理出来后,她关起门来问我,能不能第一执笔人写她的名字。她理由很充足,语气很恳切:“你反正职称什么的都解决了,也不打算调进城;我不一样,我还得晋级,为娃读书有好个好平台我得挤进名师圈,才有机会考进城。”我想这个于她确实意义重大,于我只是一个没多大实用的名罢了,便欣然应允。几个月后,这课题居然拿了国级二等奖,把她乐得当天非拉着我跑商场,给我买了一件毛衣。她凭这第一执笔人的课题,不久顺利进入市名师圈。

    本校同课题组老师都知道这个事,这种事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自愿吃亏,自然没人说什么。

    后来的事,却让我怎么也想不通。

    那年,我辞行政回一线当了班主任,K由办公室主任升职为副校长,成我的领导了,曾经对我的亲密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人前人后任何场合都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我虽莫名其妙,却也知趣,只道自己错认了朋友,离风头正劲的她远一点便是。好在我无欲无求,也没啥可以被她篡在手里捏死的东西,她爱咋咋地,我在意她干嘛?

    有个成语叫前倨后恭,讲的是苏秦发达前后家人对其截然不同的态度;而我,却真真切切体会了什么叫前恭后倨。

    校群里,我被K莫名其妙安排负责最难搞卫生的教学楼一楼男厕。我问她:“那么多男老师当班主任的,为什么派给我的班?”她在群里回:“最难搞的卫生,当然给能做得最好的人。”——这答复够冠冕堂皇,谁也不会帮我,我且忍了罢!好在当时的总务老袁是帮我的,几次都是他现场指挥学生做好的。那个学期,我心里窝着一股火,一直忍到最后。第二学期,她竟又分给我两个男女厕所,旁人都说她有整蛊我的意思。我群里问她凭什么,她不回复;次日课间操我站学生队伍前面时她从我身边过,居高临下的语气冷冰冰道:“你可以不干,不干滚蛋!学校不缺人!”我顿时懵在那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是我相识十余年的K ?!学校你家的?赶我走?太荒谬了吧?!

    回到办公室,我沮丧万分!不仅为一位好朋友、好姐妹在我心里彻底死去,更为自己曾蠢得悲哀!

  除了我这种地道的蠢货,谁会把一个国家级课题第一执笔人写别人的名字!这不是农夫和蛇吗?

  不久,一个奇怪的现象越来越明显:学校里以K为中心的一批人,校长的话都不听,只听K 的。他们隔三岔五上馆子吃饭,朋友圈里晒美食晒聚餐晒一起兜风的闺蜜照,但和我平时聊得来的年轻老师莉莉被排斥在外。有一次办公室无其他人,莉莉黯然地对我说:“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我和你走得近,我发现K校长总是对我拉着个脸,和她说话她也当没听见。”我说:“莉莉,她们怎么对我,我无所谓;我内心强大得很,一个人嚣张到极致是会摔跟头的。她孤立我,我心里有数。你看现在除了几个要退休的,就只有你和我说说话了。感谢你的善良,但你还年轻,多保护自己,当他们面你不妨也冷着我,没关系的。”莉莉说:“我想参加进城考,不想在这待了,但我的专业是英语,能报考的岗位却只有语文。”我说:“也好,离开这搞团团伙伙的地,你畅快得多!你要相信自己考语文也行的,我帮你。”我便搜集了一些资料给莉莉,她也很努力。学期快结束时,莉莉果然考进市里。

  K也是考语文,顶着名师光环免笔试只面试,居然没通过。这么一来,莉莉更没法见到K的好脸色,不过她已完全不用在乎了。

      因K作妖能量之大,校长很多事没法安排下来,教研组长都敢当面拒绝任务了,他没法淡定了,下决心要拆散K那一伙。他终于认同我是倍受冷落和打击的那一个,眼见自己被架空,他找我做同盟,跟我说K的种种飞扬跋扈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所作所为,最后总结为一句:“她是迫不及待要取我而代之了,心大了要烂肺的!”我默然,——曾经她那么公然欺负我,你可为我说过一句公道话?

    新学年来临,那晒吃晒喝晒亲密的闺蜜团果然解散了,K调离别校继续搞办公室主任,她几个闺蜜也随她去了那里;留下的,和我的关系也一天天恢复了正常。校长说:“我不能没有信得过的左膀右臂,你还是出山继续搞副职吧!”

    想想自己这几年来莫名地被K和她身边闺蜜团冷落,觉得这人心真是不忍直视,你拿职位不当回事,人家却以此来衡量对你的温度!

    人情凉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就这样,无心上进的我回到了副职岗位上。

    也因为这样,前些日子我果断拒绝了头儿要我承担课题研究并把第一执笔人写他名字的要求。 

    只是,至今都想不通,这友谊的小船究竟咋翻的。

校园里不起眼的野花

你可能感兴趣的:(友谊的小船咋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