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诚示人,不忮不求

                读《曾国藩传》

《诗经·邶风·雄雉》: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这句话的大概意思就是,不忌恨,不求与人,他的行为能有什么不善呢。对于为何要具有这样的品质,曾国藩在自己的遗嘱有更好的解释:忮不去,则满怀皆是荆棘;求不去,满腔日皆卑污。拿现在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做自己,或者是,佛系做自己。

关于曾国藩的史料很多,因为留下来的记载很多,其中占比最大的,当属他自己的日记。从日记的发展过程当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的思想轨迹,更确切地说,是他每天的想法汇总。日记中有期待、有悔恨、有反思、有展望,都是某个特定阶段的产物,但不忮不求,来自于他的遗嘱,这是他对自己一生的总结,和对下一代人的期望。

这样一个人,撇下其在后世历史上的影响,在当时的环境下应该算得上是文成武就了,庙堂江湖皆有建树;门生兄弟在自己的运作下飞黄腾达;家书、日记、著作都流传后世并被后人潜心研究;甚至是在思想眼界上,平等外交、契约精神的国际视野,都让他丝毫不亚于“开眼看世界第一人”的林则徐。看来看去,完美至极。

但同样是这样一个人,他曾经给我的印象就是中学历史课本上疯狂镇压太平天国的晚清官僚,直到大学时代才有了一些了解,但出于《冰鉴》对识人术的描绘,对曾国藩的印象也仅仅是停留在玩弄权谋于满人统治下,并成功晋级的汉臣而已。彼时《冰鉴》与《厚黑学》是被我归于同一类的,在成功学大行其道的年代,求学于岳麓书院的我,一度认为世人浮躁,追求成功甚于一切,连古人钻营之道都不放过。。。

还是这样一个人,在经历了人生一些阶段之后再来看,发现一切皆如梦幻泡影,本来模糊的形象又再次被推翻,磨去年少的锋芒与不屑之后再看曾国藩,颇有些大彻大悟的感觉。

古人,如古籍一般,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去读,会有不同的认识与感悟。

最大的感悟便是拙诚。

与不忮不求一样,拙诚也是很难做到的品质,但能在晚清的官场中混到如此程度,我不认为曾国藩的一生都是拙诚的,如果有,那应该是前半生。

与王阳明的龙场悟道颇为相似的是,曾国藩也有这么一段经历。他们都曾是理学的传承者,王阳明弄出个心学来,偏哲学范畴,因此他的悟道很有几分传奇色彩,三年贵州农场苦苦思索,在棺材里仰望星空,仰望出个圣人来。而曾国藩则是心灰意冷回乡后反省自己,最终也弄了个半圣出来。逆境之下静思,顿悟之后出山,从此所向无敌。

再来看看重出江湖的曾国藩,开始以官场通行之术混迹于官场,一路春风得意,如果说此后的行为都还是属于拙诚范畴,我是断然不信的。只不过,这种收敛锋芒并逐渐合群的行为里面暗含着实现自己理想的智慧光芒,这才是平淡无奇的官场生涯中的浓墨--为达到目的而选择随波,但绝不逐流。说的通俗一点,就是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暂时委曲求全。

所以,拙诚是用来示人的。

对于曾国藩的一生,要学习的地方实在太多,他不是什么天纵奇才,而是在一次次的碰壁中坚持下来,此路不通就另辟蹊径。人性不变,古今同理,即使理想实现之路可能迂回曲折,但只要还是能够到达的,就不枉过程中的坎坷与委屈了。

位极人臣的曾国藩,终生庙堂半生戎马的曾国藩,也有这样的感慨:“竟日无片刻读书之暇,做官如此,真味同嚼蜡矣。”

终究还是读书人,他读着古人,我们读着他;他感慨着无读书之暇,我们庆幸着有前人可尊。

文正何不附我身,胸已怀曲调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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