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传销窝里的歌仙〈红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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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见过对音乐痴狂的人，但对音乐着魔到疯狂的人大概很少见到吧？歌仙就是其中一个。歌仙是个二十大几的姑娘，多多少少有些心理不健全。自幼喜欢唱歌，喜欢到曲不离口，甚至在睡梦中也时常开着个人演唱会，自己把自己唱醒。歌仙是她自己给自己起的网名，真名未免俗气了些，叫个啥李大妞。歌仙名字虽起的鲜亮，但唱的歌却和名字不符。歌仙有一个破锣嗓子，破就破呗，偏又五音不全，唱起歌来句句不着调儿，每支歌都成了她的原创作品。歌仙每早儿扒开眼便开始放声高歌，对她的歌声不堪忍受的父亲没少给她俩耳光仨飞脚的，但始终没板住她的破嘴。她母亲一遍遍地哀求她：妞儿哎，别唱了，你让我多活几天行不行呀？歌仙气恼地说：你们也太没那个啥细胞了！不唱，我咋能进步？我还要指唱歌挣大钱哩！歌仙好象不知道自己五音不全，也不知道自己唱的象恶鬼哭坟，一心一意想着指唱歌出人头地挣大钱。

        机遇终于来了。歌仙有个好几年没来往的小学同学秀水找到了她，领着歌仙到一家小饭店吃饭。饭桌上，秀水神秘兮兮的对歌仙说：大妞，听说你特爱唱歌，唱的还挺好。最近有一个酒巴招驻唱歌手，供吃供住，一个月最少也挣个五六千，你想去不？歌仙瞪大了眼晴：想啊！做梦都想的。可我妈总说我唱歌能要了她的命，你看我能行么？秀水说：当然行了！别听你妈的，一个老太太懂啥呀？你的演唱风格，绝对蝎子巴巴~独一份呢！正宗的原生态！保证能引起轰动。大妞

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真地呀？秀水信誓旦旦：骗你是小狗！大妞把面前的盘子一推：我这就回家告诉我妈，收拾东西去。秀水急忙拦住了她：用不着回家。人家等着招人，去晚了就过这个村儿没那个店儿了。那啥都有，不用带东西。等到地方再给你妈打电话。两人吃罢饭，大妞高高兴兴的跟着秀水上路了。

二

一路颠箥，秀水领着大妞来到一栋很僻静的民宅里，敲开了房门。探头一看，哪是啥歌厅啊，几十平的房间里，上上下下全是床，男男女女挤了一屋子，卫生间敞着，传来一阵阵尿骚味。秀水告诉发呆发楞的大妞：这是住的地方，不花钱的勾当，就将就些吧。秀水把大妞交给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拍拍大妞的肩头，没等大妞有所反应就推门儿走了，这一去便再没露头。

          大妞问那男人：这么些歌手啊？咱在哪唱啊？啥时候开始啊？屋子里的一群男女有的在笑，有的在窃窃私语。男人不大和气：这里不唱歌，教你们怎么挣钱。大妞笑了，手舞足蹈：挣钱当然好了，但我是奔唱歌来的呀！对了，秀水呢？秀水哪去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奔了过来，不容分说给了大妞一个嘴巴子：什么秀水不秀水的，到这就老实点儿。三十多岁的被人称作江老师的男子掏出大妞随身携带的一部旧手机说：给你家人打个电话吧，让他们打钱过来，钱到了放你回去。大妞一惊，明白了过来，这就是电视里总说的传销吧？掉传销窝里了。

          没等大妞和母亲说明白来龙去脉，男子就一把抢去了手机，对电话一端开始宣传，动员大妞母亲汇钱参与投资。大妞妈哭咧咧地说：这师傅呀，不瞒你说，我和她爸都下岗，哪来的钱干这玩意儿啊？又动员了半天，大妞妈就是没钱，男人激了，冷冷地说：你什么时候把钱汇来，什么时候让你女儿回去。没曾想，大妞妈笑了，笑了一会儿说：太行了，先让她在那呆着吧，我先肃静几天。气的男人摔了电话。

        大妞瞅着一屋子苶喝喝的男女，来了高兴劲儿，凑上前说：我介绍一下啊，我是歌仙，不唱歌是活不了的。看你们一个个死气掰劣的，我给你们调解一下空气，唱首歌儿。不等人们有所反应，大妞扯开嗓子唱起了〈山路十八弯〉，直把这十八弯唱出了三十九道弯。唱最末一句高音时，大妞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脸憋的象下蛋的母鸡，把调儿直接跑到爪洼国里去了。歌声未等落地，一屋子的人就笑作了一团，揉肚子的、淌眼泪的、叫妈的、打滚的，差点儿没把房盖儿鼓开。好多人在嚷：唱的好！再来一个！

        打第一天开始，大妞就从早儿唱到晚，一刻也不肯休息。到了第三天，新鲜劲儿过去，人们听烦了。脾气不好的，就瞪着大眼让她闭嘴。脾气好的，就拼命的捂耳朵。后来，管事儿的也激了，三十来岁的男人用手指着她大喝：闭上你的鸟嘴！再唱我整死你！大妞还真不听这个邪，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些听众，不唱白不唱。于是，白天唱晚上唱，骂也唱打也唱，越骂越打唱的越不象样儿。男人没招儿了，打电话追大妞妈，送点儿小钱也行，好把姑娘领回去。大妞妈说：让她再呆一阵儿吧，好容易找个唱歌的地方。

          一个星期后的早晨，大妞从熟睡中醒来，发现屋子静悄悄的，二十多个男男女女象是从人间蒸发了似的，走的一个不剩，就连东西也都随之不见了，只留下满地的拉圾。原来，忍受不了她的歌声的人们集体转移了。

        失望的大妞放声大哭，哭了一阵儿，在这间屋子里留下最后一支高难度的〈再见了大别山〉的歌儿。歌声曲里拐弯的在屋中盘旋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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