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香是我儿时的玩伴,乍一听这个名字可以看出太简单,在家的待遇自然就非常一般了!!小时候我俩还是很要好得,她家住在我家去学校不远的小路上,记忆里我吃完饭就会和她一起去学校,然后叽叽喳喳得聊个不停!!童年的时光除了那些歧视背离的目光其实也是有快乐得!和细香在一起就很快乐!!
细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女孩,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不漂亮但也不丑,是那种丢在人群中就会瞬间淹没的人,而且她真的不聪明,当然她不傻!!在学习上就太差强人意了!!
细香在家最小,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父母都很高,她父亲常年一个老烟斗不离身,不是在抽就是双手交叉把在身后,经过我家的路旁和众人打着哈哈,感觉是一个极其有趣的人。母亲很高挑,略微刻薄,我有点怕她,她看我的眼神也能找到一丝隐藏的蔑视!!那时候孩子都是放养,只要吃饭的时候能看到人,家长吩咐的事做完其余时间就各种玩!!我找细香总是在离她家稍远的地方就扯着喉咙叫,她就会疯野的跑过来使劲推我一下,然后喘着粗气咯咯的笑!有时我们一起去河里放鸭子,一起去打猪草!一起去我家旁边的河里摸螺丝,也一起在这条河里相约洗衣服,很是惬意!!
和这女娃子谈啥都行,就是不能谈学习,一谈学习她就目光呆滞,搞得我都不落忍了!!偏偏我的成绩又极好,在那些被恶意眼神常年围绕得日子里我居然在细香身上找到了优越感,在学习上她非常依赖我,小时候我很爱看书,借到好看的书经常就会通宵达旦的看,白天我会乐滋滋的讲给她听,她似懂非懂的静静听着,从不评论,只是不停的点头,偶尔低头思考!!就这样我们一起长大,到了三年级!!
这一年细香家发生了大变故,她大哥犯罪了,好像罪还很大,印象中她大哥非常帅,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又是长子,极其溺爱!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她大哥从我家门前路上玩命的向大马路奔跑,后面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疯狂的追着,不停的喊:“不要跑了,越跑关的越久!!”显然这喊声没起到任何作用,一个狂奔,一个穷追!!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得直哆嗦!!彻底懵了!!接着传来了撕心累肺的哭声,是细香妈妈边追边哭:“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啊………”过了几分钟,细香也嘤嘤的哭着过来了,她看到了我,眼神尽是恐惧,无助!我当时像是石化了一般,只是感觉自己抖如筛糠,不受控制了!!她就加快了脚步继续追着!!越来越远……
后来我才知道她大哥在外面带着一帮人打劫了好几年!!当天晚上她哥还是被抓了,她母亲一病不起,父亲好几天没回家,去借钱活动去了,她家里我实在不敢去,那几天我就偶尔偷偷摸摸得在附近观察,除了能听到她母亲的哭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大概过了一个月细香来我家告诉我她哥判了,要坐11年牢!!说完就哭了!!哭了好久好久………
下半年开学我去邀她报名,她说:“不读了,家里没钱了,我也上不好,省点钱!!我爸想让我哥少坐几年,不然等他出来都35了,找不到老婆得,就毁了!!”我默默的拍了拍她转身走了………
后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渐渐少了,又过了两个月,她中午拿了一大把糖来找我,她姐姐当天结婚,男孩子家是一个偏僻的地方,离我们这郊区很远,原因是他家做爆竹生意有钱彩礼多,细香姐姐个子很高,清清秀秀,蛮漂亮得!!我跟着她去看大红新娘子,真漂亮,新郎就差强人意了,矮胖挫!!这着实不般配啊!酒桌上几个奶奶在低声议论:“唉!!多好的闺女啊!老公真难看!!”“有钱啊!老大抓进去胡子(细香爸的名字)舍不得他受苦,卖了女的钱好去打点打点!!”我的笑容瞬间塌了,再看了看细香,人群中她在给酒桌分碗,突然就庆幸起来,多好啊!!她还那么小,暂时不能嫁人,不然今天卖的肯定是她无疑了!!
大概过了一个月,细香家又出事了,她母亲独自在家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把家给点着了,好在村里人都帮忙灭火,损失才降到最小,我放学回家听到哭声跑过去看,房子已经烧了三分之一了,很多家具已经不能用了,她父亲和二哥在清理东西,她和母亲坐在门前台阶上互相拥着,母亲哭的撕心裂肺,她默默的流着眼泪,我只敢看着,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出来!!
接着又到了暑假,我又经常邀她一起去河里放鸭子,鸭子自由的游泳,我们坐在台阶上用脚打着水,水花的高低决定着笑声分贝的大小,久违的轻松再次在她脸上浮现,我不问她的家事,她不问我学校的事,甚是和谐!!
然而有一天轮到我闯祸了!!事情是这样得:下午我和细香一起去河里放鸭子,我俩光顾着玩水,到了傍晚从河里赶回去的鸭子居然少了一只,怎么找也找不到,任凭我怎么数还是少了一只,我急得大哭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我嗫嚅着:“死了死了!!死定了!!我妈发现会打死我的!!呜………”!!!这哭声着实吓到了细香,她颤巍巍地说:“到我家拿一只吧!”我讶异的盯着她,眼睛似乎看到了光:“你妈知道了你怎么办?也会打你得”,“我妈整日晕晕乎乎得,万一她不查叻?”我激动的抓住她的手:“你真的愿意帮我?”她吓得一激灵,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嗯”!我感激的看着她,特别的动容!!!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可是天不遂人愿,我终究不是一个幸运的人,偏偏那天她妈妈异于平常,破天荒的过了鸭子的数,接着就是一顿逼供操作,棍子如雨点般敲打着细香,要她说实话,鸭子去哪了??!!细香只是哭,不停的说不知道、不知道,走丢了,没看住!!母亲不死心,一边揪着她的耳朵一边在村子里恶狠狠地转着:“你给我把鸭子找回来,不然饿死你!”我侧耳听着,大气不敢出,在路上来回的踱着,一双手不停的搓着,好生害怕她禁不起酷刑把我供出来,慢慢得谩骂声越来越小,我的恐惧感也越来越小,我知道,她终究一个人默默得承担了所有!!她的好朋友我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她的馈赠!!
接着冰冷的寒假来了,有一天白天我和细香一起去玩的时候感觉她好像感冒了,脸色很不好,晚上母亲去市里加班帮人拆房子,哥哥们也都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有点害怕,于是决定去陪她,刚走到她家的门口,就听见她母亲的声音:“你是怎么又感冒了,还发烧了,我哪有钱给你看病,你大哥那马上又要拿过年的钱,不然监狱长会打他得,一个个不省心,想逼死我啊!你是不是和海英去玩水受凉了,你不要和她一起玩,她是一个不详人,她爹被她克死了,我们家已经够倒霉了,你再和她一起玩我就打死你………”后面还说了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只记得回到家我裹着被子哭了一夜,清晨眼睛肿的老大………
后来我就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她,她也好像明白我的心意一样配合着没有来主动找我,纯洁的友谊就这样有了间隙!后来我上了初中,她好像也去市里做工去了,都是早出晚归,更加见不到,再后来我离家求学去了,偶尔有一次母亲说细香结婚了,和她姐姐一样嫁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再后来生了一儿一女………
后来我结了婚,有一次回娘家到洗衣服的河边闲逛,听到几个妇人在打趣她:“听说了吗?细香的老公真好笑诶!从广州回来补办身份证居然早上下火车,直接去办身份证,下午就坐汽车回广州了耶,他都没回去看细香和孩子,难道他不想老婆吗?”接着传了一阵阵刺耳的大笑……“你是怎么知道得哦?”“我从她家过,听到细香边哭边说得”“要死哦!天天听门打捎”!又是一阵刺耳的大笑…………
这笑声像一根根刺,刺在我的身上!隐隐作痛,那种痛又犹如一只大手揪着我的耳朵,扭曲的越来越紧,疼得我无法呼吸,一个青涩的女孩轻轻的对我说:不怕不怕,有我叻!!!此时眼前起了雾,又似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