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年的我的自述

1.

“我是别人眼里的疯女人,别人都说我是下不了蛋的母鸡,说我是赔钱货,我公公我婆婆我家亲戚都是这样称呼我的。”

“我是疯女人吗?连疯子的含义我都不太懂,但是从小就有人这样说,因我母亲是个疯子,那我也理所应当是个疯子。我从小就没生在一个好的家庭,我父亲打我、辱我、欺我,我母亲也是只得是泪流满面……”

“母亲在我被打的时候,会护着我,却也常常沉默,她知道她的庇护会让父亲更加发了狂。”

“后来我长大一些,和母亲一样。愈加沉默,都说疯子是分成好几种的,有的会喊会叫,有的会骂人,有的会伤人,可我什么也不做,村里的人也从没给过我一点好脸色。”

“再后来,我大些了,但也依旧不爱说话。有一次我去田间摘菜的路上,被几个狗娘养的小混混拦下了,他们说村长叫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我不信,村长有事咋会叫几个小混头来通知我呢。我不去,他们哄笑着拼命拉着我,扯着我,几个人把我拉得都没力气了。他们把我拖到路边的树林里去,树林里真黑啊,就像泼了一盆墨下来。我明明睁着眼睛,却似乎什么都看不清。月亮似乎快要出来了,一道微弱的光,给树林罩了一层银边,这些在微光里的侧影,一分比一分更漆黑。窸窸窣窣间只感觉有人在笑,在吹口哨,我拼命反抗,哭吼着把嗓子都喊哑了。那天具体的细节已经记不住了,但我的脑子不是分不清楚事情的,发生了什么我知道,我哭喊着闹着却拗不过这些力气奇大的男人,我恨,喊破了嗓子也无人听见。他们欺负了我,我很痛。他们欺负了我。”

“我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他怒吼着打了我,狠狠地打。他说我不干净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我一句,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是因为什么才去的小树林,我都遭受了些什么。他只知道我被糟蹋了,我让他以后都赚不着彩礼钱了,他白养我了。”

“再过了一月,我怀孕了,父亲是谁,哪一个。我不知道。但是我怀孕了。我父亲知道我怀孕之后,气急败坏,操着棍子就来打我,用最恶毒的话来辱骂我。我想哭,但是哭不出声音。只是无声流泪,这是多年来被磋磨的结果。被骂不会回击,被打也不会反抗。我流产了。”

“我再不敢走出家门,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指点点,连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也能来欺负我,家长也不管,他们也不会管,因为他们也在笑我。所有人都面色不善,我终日低头度日,但也无法阻止他们对我的嘲笑和侮辱。”

2.

“我十九岁那年,有人上门来提亲。来方村收庄稼的人,给我做了媒。听媒人说,对方比我大六岁,他们对我曾经的过往不知是否知晓,但我命不由我,从来不由我,我选择了沉默。从来无人问询我的意见,我就像货物一样,被卖了出去。父亲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大笔彩礼钱,男方提着钱来把我娶走的时候,我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记清楚丈夫的脸。这样的人,他以后就是我的丈夫了。我很困惑,但无人为我解惑。”

“丈夫在婚后发现我流过产,再也要不到孩子了。公婆一家便开始疯狂报复我,报复我的父亲。他们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诅咒我,甚至操着家伙扬言要把我父亲给解决掉。他们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要脸的东西,丢马路都没人要的贱货,生不出孩子的贱货。花了那么多钱,却娶回来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他们觉得自己倒了大霉。”

“在确定我再也无法生出孩子的时候,就开始用各种细碎的,残忍的手段折磨我。用棍子打我,用镰刀砸我,特别是冬天,冰冷的棍子打下来,抽在皮肤上,痛不可忍。更有甚,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寒冬腊月要我站在风口里,一站就是一天。还不给我饭吃。似乎只有折磨我才能泄了他们的心头之恨。殴打责骂是家常便饭,对他们而言,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连人都不配当,甚至连工具都不如,起码工具是死的,不用吃饭。但我是活的,他们还得管我的饭。我是他们家花钱买来的赔钱货。”

“结婚之后我连短袖都不敢穿,怕别人看见我身上的伤,也畏惧别人的目光,不管是嘲笑还是怜悯,我都不愿意看到。曾经的一切就像噩梦,我不愿意再落人口舌。所以婚后我遭受的种种一切非人的折磨,我都选择了沉默,只继续做活,不作反抗。我以为我的忍气吞声,能够换来夫家的一丝怜悯,可是一棍子一棍子打下来,身上都没有一块好皮了我才发现,他们对我的憎恶,不会因为我的忍耐而消失。”

“生命中最后一天,我依然是在无休止的干活中度过的。婆婆让我干活,但我干不动了,身上大面积的伤痕已让我痛不可忍,我没有任何力气了。我慢慢感觉自己看不清东西,身体变得越来越轻。我不忍心再看一眼自己瘦弱的身体,刚嫁进来的时候,是一百六十斤,现在多少斤我不知道,但是已经看着干瘦得像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我知道我这辈子已经不能再苦了。”

3.

“我飞到了天上,没有回头看一眼人间。天上的神仙见了我,都在唏嘘着我的命数。司命君也摇摇头,下一世,我给你个好命数吧。我大为不解,人世间,何为好命数?是不愁吃?不愁穿?人间如此苦痛,下一世的好命数是什么样子,我不想知道。我只想让这一世折磨我的人受到惩罚。但司命君说,人皆有命,无法逆转,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无法决定他人的生死,我反问了司命君,那我的生死呢?凭什么可以由他们决定?”

“我拜别了司命君,飞下了人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们伤害了我,还能好好活在世上,我想托梦给我的亲人,让他们替我伸张正义。我拼命地飞回人间,回到我熟悉的村子,好多记者和看热闹的人围在我家面前,他们讨论着我,讨论着我家,讨论着我夫家,拍视频的拍视频,做采访的做采访。但我觉得这些事情似乎跟我这个主人公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飞回我的墓前,却找不到我的骨灰。我惊愕不已,四处寻找,却发现我的叔叔已经将我的骨灰卖掉,几千块钱和一个刚刚走了的男人配了阴婚。呵,真可笑啊!我难以置信,曾听说叔叔给我上诉过,我还颇觉感动,娘家的亲人还是牵挂着我的。现在我突然恍然大悟,他们是为了我吗?怕是因为夫家赔的钱太少了不满意吧。九七年生,二零年死,像我这个年纪的很多女孩应当才刚刚大学毕业吧。我却已经过完了一生。”

“由始至终,我在这世间,就像没来过一样,活着的时候,像货物一般买卖自由,死了连我的骨灰都不放过。无人记挂我,无人真的把我当成过一个人。”

“我终于呜咽着,哭出声音。抬头一片苍茫月。”

文章素材来源:

山东一女子因无法受孕被夫家殴打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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