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时我过的不如狗

即将十八岁那年,我高考失利。

我记得,那年高考的志愿表还是纸质版的。先填志愿后考试,我把北京电影学院填到了第一志愿,我妈坚决不让报考,当时就给撕了。其实在我考上高中,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校门口时,曾站在往届考生红榜前驻足。看着上面许多大学的名字,只有电影学院给我印象最深。当时我就想,以后就它了。但高中三年后,我本以为自己应该会和大多数人一样,根据自己成绩水平调整报考策略。未曾料想,我的想法竟然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不由得让我曾一度怀疑自己,那三年书竟然白念了?

最终,按我妈的意思填了志愿,考不上是我意料之中的。我妈那时候对我的期望,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但她又曾以老师的身份,帮很多学生和朋友的孩子填报志愿,几乎都很成功。可轮到她自己儿子,却一点儿也不客观了。工作后,我和她偶尔会聊起这些往事,我也每次都会感到,那是她内心一辈子的伤痛。

那就复读吧!那时候,我对自己的定位不是很清晰,我妈也仍感觉我会考个好学校。

我念的高中,当时在本地非常有名,似乎能考上就被认为天之骄子了(对,那时候还流行”天之骄子”这种说法)。但想在这里复读却很难,除非那种特别牛却高考失利坚持再考的学生,要不就是关系户了。以我高中的成绩,我自然不是前者。能留在这个学校复读,我父母找了很多关系,我知道,那也是他们能力的极限了。

我仍记得,在烈日炎炎的午后,我妈带我去见校长。校长因为其他一些事,让我们先出去等一会儿。我和我妈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等了很长时间,其间没有任何交流。那天的阳光好足,仿佛要把人晒化了,但我却感觉特别的冷,心里密布的乌云,早已穿不过多少阳光了。

复读后,我成了一名插班生。我简单地认为,尽快调整情绪,努力学习,再考一次就可以了。我错了,我忽略了一个新环境对人影响,竟然可以如此之大。从一开始投入学习,我就感觉出,这届同学整体学习水平比我们那时候高出一大截,这使我产生很大压力。我心里会想,你一个往届生,如果成绩再说不过去,那可实在太丢脸了。事实也如此,我仍感到很吃力,成绩上不去,变成了恶性循环。我由于关系户的身份,再加上成绩差的让人大跌眼镜,被新同学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待。那些灼人的目光似乎在对你说“你这种成绩为什么还要留在学校复读!”现在想起这些,心里仍一阵寒冷。工作这么些年,我也从未感受到那种赤裸裸的恶意,被当成一个另类、特殊的存在。换作现在的我,或许丝毫不会介意。但十八岁的我,胆小、敏感、脆弱。

十八岁那年,我就验证了生活中的“马太效应”,已然糟糕成这样,它就一定会变得更坏。

那时候,我有一个女同桌,直到现在,我仍记得那张丑恶的嘴脸。因为她,全体同学对我退避三舍,我再次跌入怀疑人性的深渊。当时,班里有个和他谈恋爱的男同学,突然有一天,俩人一起逃学失踪了。虽然他们很快回来了,但还是造成不小轰动,双方家长也被请到了学校。自习课上,我听了同学间议论“a和b失踪回来了,被请家长了……”,但我性格内向,不喜欢加入这些讨论,却未曾想到,自己却被卷入其中。

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他们失踪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是我说了一些侮辱女孩的话,才致使事态发展成这样。我被吓懵了,我平时很少和这个女同学说话,怎么会侮辱她?班主任还警告我,以后老实点儿,否则不要留在他的班了。当时,我肺简直气炸了,真想一走了之,我不能接受这种污蔑,但是,我并没有。我向班主任做了简单的辩解,我没有做言语上侮辱他人的事。我回到座位继续学习,眼泪流进了肚子。

为什么我选择忍了,是因为我想到了我妈,她为了能让我留在这个学校复读,太不容易。我想到了那个烈日炎炎的午后。

其实,现在回过头想,年轻时太懂事,并不是一件好事。假如我当初真的一走了之,不上学了,或许我会走不一样的路。人背负的伤痛越多,步履难免变得有些沉重。

事后,那个女同学悄悄地跟我道了歉,说只是心情不好,请求我的原谅,我却什么话也没说。一切已经晚了,在同学们眼里,我早就成了一个垃圾。

复读这一年后,再次高考,我的分数比第一次高考还低,这又在我意料之中。我选择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念书,试图远走他乡,逃离这些让我痛苦不堪的记忆。但后来发现,那一年留给我的阴影,始终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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