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尴尬

善良的尴尬

李自立

这个冬天又完了，携带着自己的乡愁，背着自己的行装，随着春风瑞雪，望着空中的烟花，听着村口的爆竹声，回眸亲人送别的眼神和泪花，流浪儿在忧郁怅然中，向城市迈进。

接到单位通知，正月十一，在西安古城，探望了自己的老父亲，正月十二，坐着西去的列车奔向边塞的工地，一路向西，目标新疆哈密天山。

如今现代化的交通工具特别方便，四个多小时就到达青海西宁，初春的寒风依然寒冷，西宁灯火阑珊，元宵节的灯火辉煌，独自一人行走在大街上，突然情丝无限，往事如风，扳指数来，已经在高原奔波忙碌了十五个年头。当年的毛头小伙，如今却变成了银发鬓斑的中年小老头。再仔细想想，身后的儿女，从莘莘学子，都已经变成各有家室的成年人，是啊，自己怎么能不老？

老啦，确实是老了。老啦，就该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不论生活还是工作中，就应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干点自己喜欢干的事，我想这就是生活的意义。

总觉得这样生活，内心里就比较踏实。因此这两年在工地除过工作，尽量奔着自己的爱好，回忆往事，整理总结自己的人生足迹，一直审判着自己的灵魂，写点散文随笔，品味古人的诗词韵律，更喜欢琢磨故乡的大美秦腔，人常说:“鸟之将死，其哀也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因此，就想把自己的人坎坷经历写出来，形成书面东西，训示后辈儿孙好好做人做事，为社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以报答这片土地的养育之恩。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忏悔自己，前半生对于生命的不珍惜，对于亲情的敷衍，对于工作学习的不谨慎，还有对生活的不热爱。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写作，在教育别人的同时，也是自己学习的过程，更是一个自己改造思想的过程。

如此长期以来，一直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业余文学爱好者，不但要写出更好的文字，为所有的读者分享自己生活的一份快乐，而且在写作的同时，借着文学依然神圣的使命，努力依赖文学的神圣，来教育自己，并严厉要求自己，做事先做人，做好人以后，再努力地创作文字。

自从有了这样的想法，在近几年内，尽量让自己的想法变成行动，付诸于现实。因此在社会上，和每一个陌生人说话或者共事，每一件事情，我都尽量严格要求自己，仔细做好，让自己发出一种正善的能量，让自己言行一致，用自己的亲身行动，去影响自己身边的人，尽量做好事做善事，以身作则地要求自己，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

可是，就在昨天西宁到哈密的动车上，发生了一件生活中的琐事，也就是生活中的这一件琐事，令我深思，令我担忧……

过完节返程的列车上，人特别地拥挤，列车的座位和人行道人满为患，就连插脚之地都难以寻找，只好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蹲了下来。上车不到半个时辰，列车值班员前来登记车票，就在我的身旁，有一位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她携带的行李特别的多，看她神态就知道，她是不常出门的，从她的口述知道，她是从甘肃天水上车，节后回婆家探亲，听说我要从哈密下车，于是也就攀谈起来，她说自己也要从哈密下车，看相貌颇有好感，祈求给予帮助，此人沿途一路，特别的客气不题。

等列车快要到站时候，随着列车喇叭的通知声，人们开始整理各自行李准备下车，这位中年妇女从行李架上，往下拿自己的行李时，看着她特别地费劲。当时心里想，自己跟她一路同行，自己又是一个大老爷们，帮人一把，胜造七级浮屠，也算是做点好事。看她费劲地不停用手拽行李架上的箱子，可就没有从行李架上拿下来一件行李， 于是就帮她挪动了那个行李箱。就在我用力移动行李箱的同时，旁边有一位妇女在使劲地喊，此时，突然我手抓住的行李箱轮子突然掉在了我的手里。此时旁边呐喊的妇女喊声越大，我两眼茫然了。原来，我移动的行李箱是呐喊的那位妇女的。

眼前的一切，让我心情特别地紧张，当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尽量用委婉的口气，向这位妇女进行解释，然而人家还是不依不饶，虽然说算不上伶牙俐齿，但是，这位妇女的言语，令我无地自容，恨不得有藏身之处，赶紧让我躲藏起来。遗憾是在列车上，真没有这样的地方，让我钻进去藏身。列车上周围人，投来众多的目光，让我羞愧难当。和我一同哈密下车的那位中年妇女，顺便也在尽力帮我说情解释，可损坏了别人东西的解释，却显得很苍白无力。

情急之中，我想长话短说，要么修理箱子，要么赔一个新箱子，于是，我赶紧征求对方的意见，问她是修箱子，还是买一个新箱子赔偿与她，那这位妇女始终没有说是赔还是修，只是一味地埋怨。幸好周围善良的人们，一起帮我讲人情，千言万语，金石为开，这位妇女终于原谅了我，没有让赔偿，也没有让修，我委婉地再次向这位中年妇女致谢鞠躬，表示惭愧。

十五个个桶打水七上八下，剧烈跳动的小心脏，心率终于慢下来了，此时，我的神情终于松解了许多。

道完歉下车以后，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在寒冷的街道上，我一直在思索，前几天去县城拜年，跳下公共汽车，抱着小孙子，带着大孙子，却看见一位精神失常的讨饭人，突然倒在了街道对面人行道的垃圾桶旁边，站在街道的对面，看着从他身边，走过去了十几个人，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扶这位讨饭人起来，自己眼巴巴地看着，这位讨饭人在寒风中，费尽全身力气在努力地挣扎着，因为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又隔着一条街道，我没能过去扶他起来。

就因为这件小事情，那天回到家里，半夜躺在床上，我一直在责问自己，我问自己做人的良心，于是下定决心，从今以后碰见此类事情，我一定要责无旁贷，永不反悔，争取做一个善良的人，做一个有良心的人，然而今天，就在刚才，列车上的事情，却让善良如此地尴尬，我犹豫了，我深寒而粟，我内心吃惊……

坐在单位接站的小车上，我一直在思索，一个人做一件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在我们的国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人与人之间如此的冷漠，是什么让人，变得如此的无情，到什么时候，我们的民族才能让善良不再尴尬？

2019年2月18日哈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