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易杂谈】(81) “利牝马之贞”与“畜牝牛吉”。
“利牝馬之貞”一辞见于坤卦辞,“畜牝牛吉”见于离卦辞。“牝马”为雌马,“牝牛”为母牛,这一点人们是没有疑义的。问题是为什么坤卦“利牝馬之貞”?离卦“畜牝牛吉”?这就不大容易说清楚了。这里我们不打算一一追踪传统易学的说法,传统易学对这两句卦辞的解释尽管五花八门,但有个共同点就是脱离了真实的卦体和易道,而脱离开卦体和易道,势必陷入主观主义的猜想与空谈。这里我们也不打算对“马”与“牛”的取象做详细探讨,因为这将需要较大的篇幅,这里只是对“牝”字谈些认识。
为什么坤卦“利牝马之贞”呢?原来这只有从乾坤的特殊结构上去分析才能弄明白。我们曾经多次谈到,从数的角度看,乾与坤是一体,乾直接就是坤,坤也直接就是乾。但是我们也不否认乾与坤还有不同的方面,具体说主要有三个,一是“倒过来”,乾是倒过来的坤,坤是倒过来的乾;二是所“用”不同,用传统易学的说法就是乾卦“用九”,即那对“挤”在一起的定位数由天数上岗,坤卦“用六”,即由地数上岗。这有什么区别呢?区别在于如果是天数上岗,六爻就再也没有了均衡,如果是地数上岗,就能保持这种均衡;三是乾卦六爻是用空间的差异反映时间的变换,坤卦六爻则是用时间的差异反映空间的变换。由于以上几个原因,乾表现为“动”,坤表现为“静”,传统易学把乾坤归结为“动静”还是道理的。
但是,所谓“坤静”只是一种相对的、有条件的“静”,相对是说与乾相比较,有条件就是指的那个地数在岗上,如果这个条件一改变,那就会出现“見群龍無首”的局面。由此可知,那个潜藏着的天数的复出,是乾坤变化的根源。我们知道,乾以“龙”取象,到了坤上还有句“龍戰于野”,但是在以后的卦辞与爻辞中再也没有“龙”的影子出现,这是什么原因呢?原来乾坤经过这样一个循环,乾坤就象是果实的外壳,或者如经文所说的“黄裳”,完成了历史使命,剩下的就是“其血玄黄”了。对于这样一个能够孕育新生命的母体,想想看,还有什么比用“牝马”来比喻更合适呢?牝马为雌、为阴,这是人们都知道的,但是牝马又有生育功能,牝马腹中的胎儿未必就是阴类,“利牝马之贞”就是客观条件适宜“牝马”保持安定,静待时机成熟,一朝分娩。联系屯卦二、四、上爻皆曰“乘馬班如”,可知屯初就是一个新降生的“牡马”,屯与乾坤的关系也就不难明白了。坤是一种“外静而内动”,没有外静,就没有内动,没有内动,就没有新生命的诞生。《彖》传却说什么“牝馬地類,行地無疆”,难道让一个怀着孕的牝马去奔驰,那还不早早就流产了吗?
知道了“利牝马之贞”是怎么回事,那么“畜牝牛吉”又是怎么回事呢?让我们先把离卦图列出:
从图上不难看出,离卦是一个失衡卦,三爻与四爻都有至初的趋势。三爻至初,正逆天时;四爻至初,显然有比三爻更多的优势,只是略微不合时宜。四爻表面上环境很不好,一是三爻遵循人道而来,这是两强相遇;二是初爻也是一个强爻,有能力抵顶四爻;三是上爻如泰山压顶;四是五爻吸引四爻,所以四爻辞说是“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因为四爻至五,是一个少有的“天人合一”,对于初爻来说是“履錯然,敬之,無咎”,对于五爻来说则是“出涕沱若,戚嗟若,吉”。那么“牝牛”是哪个爻呢?原来离卦中根本没有“牝牛”,只有一头“公牛”,这就是三爻。在经文里,凡是以“牛”取象的,不是丙就是壬,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后面还要讨论。这里我们先看看三爻的处境,依照地道,这个爻应当返初,但这正与天道相悖;依照天道,这个爻应当至上,但是不合地道;依照人道这个爻应当至四,但是不合时宜。所以三爻是一个三道分途的爻,怎么走都不合适,爻辞说它是“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兇”,意思是时近迟暮,如不再拼搏一下,难免凶险,这是一方面的情况。我们也可以这样设想,假定这个爻是个阴爻,那么卦体就成了“噬嗑”(当然这个“噬嗑”与真正的噬嗑在天道上还是不一样的)。在噬嗑卦中,三与五互衡,三爻就不再会对其它爻造成伤害,其它爻也不会对三构成威胁。所以卦辞说“畜牝牛吉”,意思就是如果三爻是个阴爻那就好了。
比较“利牝马之贞”和“畜牝牛吉”,它们有那些相同之处,又有那些不同呢?我们说相同之处就它们都形容“阴”,或者说用“阴”来表达“牝”。不同的是前者说的是坤卦整体,这个“牝马”可以看成是卦象;后者说的是离卦三爻,这个“牝牛”可以看成是爻象。再一个不同就是取象“牝马”不是强调它的健壮或柔顺,而是它的生育功能。前年人们大讲“龙马精神”,但没有谁解释清什么是龙马精神,好象龙马精神就是健壮、进取,不对了,真正的龙马精神,就是生生不息。取象“牝牛”则是强调的柔顺,意思是在某些特定条件下,“牛脾气”是不能乱发的。
(下文预告:“童牛之牿”与“豮豕之牙”)
【学易杂谈】(82)“童牛之牿”与“豮豕之牙”
“童牛之牿”与“豮豕之牙”这两句爻辞见于大畜卦。让我们先把大畜图列出:
再录出大畜的卦辞与爻辞:
大畜:利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
初、有厲,利已。
二、輿說輹。
三、良馬逐,利艱貞;曰閑輿衛,利有攸往。
四、童牛之牿,元吉。
五、豮豕之牙,吉。
上、何天之衢,亨。
前文我们谈到,在经文中,“牛”的 取象与天干有关,具体说就是丙或者壬,而在球形卦体上,丙与壬又是同一个爻位。离卦的“畜牝牛吉”指的是三爻,意思是这个爻如果是个“牝牛”(象牝牛那样温顺)那就好了。现在我们来探讨一下“童牛之牿”是什么意思。
比较一下离和大畜,我们可以看出,这两个卦的天道是完全一样的,不同的是离是二为阴四为阳,大畜则是二为阳四为阴,由于这个差别,诸爻的命运也就大不一样了。最大的不一样就是四爻在为阴的情况下,三爻失去了顶撞的对象。大畜中的“牛”还是三爻,这是一头好斗的公牛,不是“牝牛”,也不是尚未长角的小牛,“童牛“的意思是锯掉牛角,或者说是给它戴上防止触人的横木,使它失去战斗能力。为什么四爻为阴就能“ 童牛之牿”,四爻变阳反倒成了“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呢?原来如果是“两强相遇,难免一伤”,如果不是硬抗,和为贵,结果可能双方都好。这也好比对付一头暴戾的公牛,用布(当然别用红布)或用一把青草,可能比用板子、藩篱之类更好。在大畜卦中,四爻示弱,表示无意与三爻对抗,三爻失去顶撞对象,“曰閑輿衛”,即放弃武备,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了,这对四爻而言,恰便似锯掉牛角,或者是给牛戴上了“牿”,这就是“ 童牛之牿”的实际意义。“元吉”则是提示此爻为地元,它的状态是吉祥的。
知道了“ 童牛之牿”的意思,对“豮豕之牙”也就不难理解了,四爻为阴,虽然由四至五是天人皆合,但显然接济五爻的力量就小多了,五爻的战斗能力也就小多了 ,这也如同除掉“豕”的牙齿一样。“豮”字一般解释为“阉割”,个别也有解释为“除”,五爻是个阴爻,即便是以“豕”为喻,也应当是一头“羸豕”,何来去势之说,所以还是解为除掉牙齿为妥 。
这里我们再谈谈“無妄之災,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是怎么回事。这句爻辞见于无妄卦,我们也把无妄图列出:
原来无妄是大畜的“原筮卦”,二者的关系是“覆卦”。在大畜中,“牛”是指的三爻壬,在无妄卦中则是四爻丙。无妄卦中,由二爻戊至三爻己是个天人皆合,虽然这是两个阴爻,但对二爻而言则是“不耕獲,不菑畬”,即不耕耘而有收获,不开荒而有熟田;对三爻而言则是有所接济。假定四爻依照地道至初,或者依照天道至上,那么二爻就会被推拉到上位或初位,二与三这个天人合一的局面就会丧失,所以三爻辞说“無妄之災,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意思是“牛”被行人牵走,而“邑人”却蒙受不白之冤。
(下文预告:“执之用黄牛之革”和“巩用黄牛之革”)
【学易杂谈】(83) “执之用黄牛之革”和“巩用黄牛之革”
前面我们谈到,周易经文中“牛”的取象,与天干有关,具体说不是丙就是壬,而在卦体上,丙和壬又是同一个爻位。下面我们看看“执之用黄牛之革”和“巩用黄牛之革”是怎么回事。
“执之用黄牛之革”一辞见于遯卦,让我们先把遯卦图列出:
再录出
卦辞与爻辞:
遯:亨,小利貞。
初、遯尾,厲,勿用有攸往。
二、執之用黃牛之革,莫之勝說。
三、系遯,有疾厲,畜臣妾,吉。
四、好遯,君子吉,小人否。
五、嘉遯,貞吉。
上、肥遯,無不利。
“遯”字,一般解释为逃避、隐退,个别也有解释为“猪”,其实从卦象上看这应该是一个盾牌,四个阳爻表示盾的坚硬部分,两个阴爻表示柔软可执部分。盾的功能主要是防御,所以也包含着回避、退让的意思,但是防御有积极与消极之分,积极的防御还包含着进攻,所以把“遯”解释成什么“小人道长而君子道消,君子不得不退而避之”之类,是完全错误的。
从遯卦的卦体上可以看出,遯卦是一个失衡卦,四爻有迫初之势。但是四爻为丙,初爻为乙,由四至初,正逆天时。所以四爻至初是不可能的,这倒成全了四爻当“君子”的愿望,因为想当“小人”都不行,因此爻辞说是“ 君子吉,小人否”。初爻表面上受四爻压迫,但因四爻不得其时,所以卦辞说是“小利贞”,即虽然卦体失衡,但在一定限度内还能保持稳定。
初爻至二,合乎人道与地道,只是由乙直接至戊不合时宜,所以爻辞说是“勿用有攸往”,因为这个爻虽然是个阴爻,但毕竟支撑着卦体。
现在我们看看“执之用黄牛之革”是怎么回事。原来“牛”是指的四爻,而“黄牛之革”却是指的二爻。为什么二爻为“執之用黃牛之革,莫之勝說”呢?因为对初爻而言,除了至二,没有别的出路,这就象是用黄牛的皮革捆绑起来拖曳一样,尽管这不合时宜。当然,二爻也不是单“执”初爻,从天道上看,上爻为丁,由上至二,正合其时,所以二爻也“执”上爻,但上爻的出路有多条,所以是“无不利”。
下面我们再看看“巩用黄牛之革”,先列革卦图如下:
前面我们多次谈到,革卦不是说的“革命”,革的本意是皮革。现在我们比较一下遯和革,不难发现它们有一些共同之处,那就是都是四个阳爻和两个阴爻,如果说遯的卦象是一个盾牌,那么革也可以说是个盾牌,不同的是革这个盾牌倒了过来。遯的主要矛盾集中在初与四之间,革的主要矛盾还是初与四。但是由于遯的初爻为阴为弱,革的初爻为阳为强,所以“革”的功能与作用也就大不一样,也就由“执之”变成了“巩用”。为什么会有这个变化呢?我们先看看“黄牛之革”是怎么回事,原来遯卦中的“牛”是四,“革”是二;革卦中的“牛”是三,“革”是五。遯卦二四失衡,致使初爻除了至二别无出路;革卦三五互衡,这就象是用皮革把初爻包裹起来。
或问,革卦也是二四失衡,为什么二爻对初不是“执之”呢?这里的原因有两个,一是遯初为阴,难于长久地支撑卦体;革初为阳,有相当的实力。二是遯初为乙,遯二为戊,由乙至戊,只需三个时间单位;革初为丁,革二为甲,由丁至甲,需要七个时间单位。所以革初至二,虽然也是既合人道,也合地道,但所需的时间太多了,因此革二对初也就没有“执”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革卦的卦辞明确指出“巳日乃孚,元亨利貞,悔亡”,即初爻不是四爻的俘获物,相反倒是四爻为“孚”。初爻辞为“鞏用黃牛之革”,即象是用黄牛的皮革包裹起来那样,它爻难以伤害,当然自身也难以逃脱。
(下文预告:“丧牛于易”与“丧羊于易”)
【学易杂谈】(84) “丧牛于易”与“丧羊于易”
“丧牛于易”一辞见于旅卦,“丧羊于易”一辞见于大壮。让我们结合卦体和易道,看看这两句爻辞是什么意思吧。先列旅卦图如下:
再录出旅卦的卦辞与爻辞:
旅:小亨,旅,貞吉。
初、旅瑣瑣,斯其所取災。
二、旅即次,懷其資,得童仆,貞。
三、旅焚其次,喪其童仆,貞厲。
四、旅于處,得其資斧,我心不快。
五、射雉,一矢亡,終以譽命。
上、鳥焚其巢,旅人先笑後號咷;喪牛于易,兇。
全面解析旅卦,那将需要较大的篇幅,这里我们仅从象的角度谈谈。旅卦的卦象是“旅”,即通过“旅人”在不同场所的境遇,展现旅卦的整体形势及诸爻之间的相互关系。与卦象有关的爻象如“次”、“处”、“童仆”、“资斧”等;与卦象关系不大直接的爻象有“雉”、“鳥”、“巢”、“矢”等,“牛”就属于与卦象关系不大直接的爻象。为什么在旅卦中会有“喪牛于易”这样一句爻辞呢?是否说“旅人”不慎,旅途中把牛丢失,因而遭遇凶险呢?不是的,离开了旅卦的卦体和易道,不仅对旅卦的卦辞与其它爻辞说不明白,就连这句“喪牛于易”也说不明白。
从卦体上可以看出,旅卦是一个失衡卦,三爻与四爻都有进入初位的趋势,其中四爻至初,更是天地皆合。知道了这个形势,那么对诸爻的行止也就可以判断了。
初爻支撑卦体,尽管是个阴爻,但还是应该保持稳定,所以卦辞讲“贞吉”,初爻辞说“旅瑣瑣,斯其所取災”,即犹豫不决、徘徊不定,难免招致灾难。
四爻对初爻构成最大威胁,所谓“得其资斧”是说可以得到上爻的接济,这种接济又可以转化为进攻的武器。所谓“我心不快”是指上爻,上为辛为“心”,为什么上爻不快活呢?因为上爻也有维护卦体稳定的任务。如果四爻至初,就会违反上爻稳定卦体的初衷。
旅卦三爻为地元,这是旅卦在天道上的开端,是旅行的开始,但这个开始并不顺畅,原因是在二爻与三爻之间,天道与人道发生了顶撞。旅三是个阳爻,有相当的能量,却又得不到发泄,爻辞用“ 旅焚其次,喪其童仆”来形容这个爻,意思是如火自焚,又失去二爻这个童仆。
旅二是天道的第二阶段,也是人道的第二画面。与三爻不同的是这是一个阴爻,虽然不能按照人道行进,却可以按照天道至上,所以爻辞说是“旅即次,懷其資,得童仆”。此爻的“资”得自三爻,而“童仆”是指上爻。
旅五是天道上终结,按照人道,本来应当接纳四爻,如果四爻返初,这就象是“雉”被射中而中途转向,但五爻终归是天元,在旅卦中有吸纳能力,所以爻辞说是“射雉,一矢亡,終以譽命”。
上爻是旅卦在人道上的终结,这个爻居高临下,在三爻的能量得不到发泄的情况下,这个爻可以说是安稳的,这就是“旅人”先笑的原因,但是,假定四爻至初,那么上爻就会被拖至四,卦体就会变成丰卦,当然这个“丰”卦与六十四卦中的丰卦在天道上是不一样的。现在我们看到,当旅四成为辛以后,由三爻己至四爻辛只需两个时间单位,这样三爻就有了一个突破口,可以发泄能量,再也不用“旅焚其次”,而四爻辛抵顶不住三爻,就会变成“鳥焚其巢”,剩下的就是“后號咷 ”了。可见上爻的命运不完全取决于自身,也取决于四爻的行止,所谓“丧牛于易,凶”,就是形容四爻至初。四爻至初,不仅倾覆了卦体,也会把上爻拉扯到一个尴尬的境地。四爻为壬,这里就是用“牛”来比喻。
除了前面几篇文章中所说,经文中还有两处谈到“牛”,一是睽卦三爻谓“見輿曳,其牛掣,其人天且劓。無初有終”;二是既济卦五爻谓“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實受其福”。这两个地方的“牛”也皆与丙或壬有关,此处就不再赘述。简言之,“牛”的取象,与阴阳无关,但与天干有关,具体说就是丙或壬表示的这个爻位。
前面我们曾经谈到过否卦,否卦也是四爻至初,拉动上爻至四,为什么旅上是“先笑後號咷”,否上为“倾否,先否后喜”呢?原来否三为己,是个阴爻,不存在“焚”的问题,否上为庚,被拖到四以后,再由己至庚,或者说由三至四,就成了天人皆合,三爻不必再“包羞”,上爻变四后再接纳三爻就成了名正言顺,当然否上会喜欢这个变化了。
现在我们再看看“丧羊于易”。先列大壮图如下:
前面我们在杂谈13中曾经谈过大壮,指出大壮卦可以说是一幅极其生动而又滑稽的风情画,质朴无华,清新自然,试想那“羝羊觸藩,羸其角”、“不能退,不能遂”的倔强而又无奈的尴尬情形,真让人忍俊不禁、哭笑不得。大壮卦以“羊”作为卦象,所以五爻也以“羊”取象。与触藩的“羝羊”不同的是,这是一只温顺的羊,一只获得自由的羊,试想羊丢失于草场,对于羊而言,这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呢?这当然是在不遇到虎狼的情况下。为什么说这是大壮卦中唯一一个获得自由的羊呢?原来由四至五,也就是由己至庚,也是一个天人合一。此外,这里还应指出,作为爻象,“羊”也同天干有关,具体说就是庚或戊,在卦体上戊与庚也是同一个爻位,后面我们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下文预告:“丧羊于易”与“牵羊悔亡”)
【学易杂谈】(85) “丧羊于易”与“牵羊悔亡”
前文谈到,作为爻象,“牛”这个取象,与阴阳无关,但与天干有关,具体说就是丙或者壬,又因为在卦体上,丙和壬是同一个爻位,所以也可以说“牛”这个爻象,同丙壬这个爻位有关。“羊”有卦象,也有爻象,作为爻象,也同天干有关,具体说就是庚或戊,在卦体上戊与庚也是同一个爻位,所以“羊”也同戊庚这个爻位有关。下面我们就看看“牵羊悔亡”是怎么回事。先列夬卦图如下:
再录出卦辞与爻辞:
夬:揚于王庭,孚號有厲,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初、壯于前趾,往不勝為咎。
二、惕號莫夜,有戎勿恤。
三、壯于頄,有兇。君子夬夬,獨行遇雨,若濡,有慍無咎。
四、臀無膚,其行次且,牽羊悔亡,聞言不信。
五、莧陸夬夬,中行無咎。
上、無號,終有兇。
在前面杂谈27《怪怪的“夬卦” 》一文中,我们曾经谈到,从图上不难看出,夬卦是一个平衡卦,而且是一个非常稳定的平衡卦,就其稳定程度而言,大概仅次于复卦,复卦我们曾经把它比喻为“不倒翁”,而夬卦可以比喻为一个“陀螺”。如果夬卦中间四个爻完全等量,那么两个“跷跷板”就绝对平衡,所以也可以叫绝对平衡卦。这种形势,一方面决定了夬卦在做整体运动时极容易旋转,“夬夬”可以理解为快速旋转的样子,就象是陀螺受到外力抽动能够急速旋转那样。另一方面又决定了卦体中诸爻的行动相当困难,“其行次且”就是这个平衡卦的一个写照。诸爻行动困难,并不是说诸爻没有矛盾,夬卦虽然是个平衡卦,但却不是“铁疙瘩”一个,而是内部充满了矛盾,“揚于王庭,孚號有厲,告自邑,不利即戎”即是六爻间矛盾激化的表现。再由于天道与人道的错乱,在夬卦六爻运行中,容易出现两个断裂点,一个是三爻,一个是五爻。三爻依照天道当直接至上,三为阳,上为阴,阴阳和合为有雨之象,三爻上行,有脱离阳爻群体之象,所以爻辞说是“獨行遇雨若濡”;但一则此行不合人道,如同需三“需于泥,致寇至”一样,因此是为“有慍”,二则有五爻制衡,所以三爻选择的是至四。由三至四,合乎人道,所以说是“君子”,而“君子夬夬 ”是说这个爻就要离开由初三上五也即乙丙丁戊这四个爻构成的天道圆圈,这是一种坚守人道而与天道的决裂。五爻按照人道当至上,但正与天道相悖,且有三爻制衡;按照天道当至二,这就是“莧陸夬夬”,即象马齿苋那样,伏地而长。
掌握了夬卦的总体形势,也就可以分析诸爻的处境与动向。夬四为甲为天元,在夬卦中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但在这个平衡卦中,夬四的选择却只有两个,一个是依照天道至初,再一个是依照人道至五。前者合于天道而不合人道,后者合于人道而不合时宜,所以爻辞说是“其行次且”。“臀無膚”则是说初爻是个阳爻,能够抗拒四爻。那么“牽羊悔亡”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个“羊”就是五爻,五为戊为“羊”,四爻至五,走的是一条人道,只是不合时宜。不合时宜可以等待,待到五爻因时至二的时候,四爻就象是牵着羊那样,跟随着至五,那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假定四爻至初,这对初爻至二当然是一个推动,但二爻与四爻互衡,那就要把初爻弄成“往不勝為咎”,卦体的平衡局面将会打破,而四爻尽管是天元,也要承担背离人道、谋权篡位的名声。所谓“聞言不信”就是认为这条道路不足取。
“羊”这个象在夬卦中是个爻象,它的意义有两个,一个是指示爻位,说明五爻为戊;再一个是在夬卦这个比较特殊的卦体中,由五至二,合乎天道,当然这不合人道,可是对“羊”而言,本来就没有人道这一说,只有怎么合适怎么走。但五爻至二,又能拉动四爻至五,而四爻至五,却又符合人道。所以可以说是“羊”领着人走“道”,当然这是一种特殊情况。
作为爻象,“羊”这个象也与阴阳无关,大壮五的“丧羊于易”是个阴爻,此处的“牵羊悔亡”是个阳爻。“羊”作为爻象还有一处,那就是归妹上。归妹是个平衡卦,诸爻也都处于相对稳定状态,归妹二为庚,上为辛,按照天道,上爻应该得到二爻的接济,但在平衡状态下,二爻“利幽人之贞”,即封闭了初爻的出路,自己也不上行,这就使得上爻失去了“资斧”,爻辞用“女承筐,無實;士刲羊,無血”来形容。上爻得不到接济,故承筐无實;上爻辛不可能伤害到二爻庚,所以是刲羊無血。
(下文预告:“牝马”与“乘马”)
【学易杂谈】(86) “牝马”与“乘马”
以上几篇短文探讨了牛、羊,回过头来我们再探讨一下“马象”。在前面杂谈81一文中,我们曾对“牝马”做了解释,指出,假如把“龙”规定为乾卦的卦象的话,那么“牝马”可以看成是坤卦的卦象。坤卦六爻皆阴,但却有孕育功能,对于这样有孕育功能的母体,想想看,还有什么比用“牝马”来比喻更合适呢?牝马为雌、为阴,这是人们都知道的,但是牝马腹中的胎儿未必就是阴类,“利牝马之贞”就是客观条件适宜“牝马”保持安定,静待时机成熟,一朝分娩。坤卦是一个“外静而内动”的卦,没有外静,就没有内动,没有内动,也就没有新生命的诞生。《彖》传作者不懂得动静关系,却说什么“牝馬地類,行地無疆”,难道让一个怀着孕的牝马去奔驰,那还不早早就流产了吗?
坤卦取象“牝马”,固然是因牝马有其温顺的一面,而更重要的是因为有孕育功能。但是,历来的治易者在解释“牝马”时,往往只是看到温顺,看不到孕育。比如程颐说:“行地无疆,谓健也。乾健坤顺,坤亦健乎?曰非健何以配乾,未有乾健而坤止也。”(《伊川易传》卷一)由于《彖》传一句“行地无疆”,引出了对坤卦性质的误判,程颐的怀疑是对的,“乾健坤顺,坤亦健乎?”但程的解释则是错误的,如果把坤的性质也界定为“健”,不“健”则不能配乾,那么乾与坤的差别就没有了,动与静、行与止的差别也没有了,动中有静,静中有动,不行不止,不止不行,这些关系也看不到了,特别是乾坤“生生不息”的精神也被窒息了。
如果说坤卦的卦象是“牝马”,那么屯卦中的“马”便是爻象。这个爻象是如何来的呢?原来它就是牝马腹中的胎儿,分娩落地后成了屯卦的初爻。我们看屯卦的二爻、四爻与上爻皆有“乘馬班如”这样一句爻辞,表明这些爻都是“乘马”,也即在初爻之上。为什么又说是“班如”呢?对“班如”这个辞,传统易学的解释是不错的,那就是盘旋不进,原地打转。至于为什么“班如”,还没有人说个明白。如果知道了卦体是一个球体,知道了屯卦的爻时是乙己丙甲戊丁,那么这就不是多难的事了。原来屯初面临着人道与天道地道的分途,按照人道,屯初应该向二爻方向运动;按照天道与地道屯初又应该向三爻方向运动。这就是屯初“磐桓”的原因,也是二、四、上“班如”的原因。
或问,同是“乘马”,为什么三与五不说“班如”呢?原来“班如”的原因就是三与五这个“跷跷板”失衡,再加上由初至三合乎天道。坐在“跷跷板”上与不坐在“跷跷板”上,感受是不一样的。如果初爻向三爻方向运动,那么二与四的感受就是“班如”;如果初爻向二爻方向运动,那么三与五也会感受到“班如”。上爻是初三上五和初二上四这两个“圆圈”的一个交汇点,无论初爻怎么运动,上爻也会感受到“班如”。
或问,屯卦中有三处提到“马”,为什么不说“马”是屯卦的卦象而说是爻象呢?原来屯卦中的“马”就是专指初爻,其它爻的“乘马”是讲它们同初爻的关系,“乘马”者非马,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传统易学不知道取象的原则,仅凭想象胡猜,结果生出许多“怪胎”,比如《说卦》传讲“乾為馬”(这里是三爻卦的乾),又说“為良馬、為老馬、為瘠馬、為駁馬”。对震说“其於馬也為善鳴”,对坎则说“其於馬也為美脊”。这种既脱离挂体和易道,也与经文不着边际的所谓“取象”,本来早该清除,然而时下却常常被算命先生们引用,这难道还是易经吗?
我们说“牝马”是卦象,比喻坤卦的孕育功能,屯卦中的“马”是爻象,这个爻象突出的是负载功能。我们知道,马是人类的老朋友,人们喜欢它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能够乘载。在乘载这一点上,“牝”与“牡”有差别,但差别是不大的。所以屯卦中的“马”便不言“牝”、“牡”。当然,屯初是个阳爻,把它理解为“牡马”也未尝不可。这里我们只是想说,一是卦象与爻象是有区别的;二是无论卦象还是爻象,都必须先知道它的功能,一个事物的功能往往是多方面的,这要看它同其它事物的关系。坤卦取象“牝马”,那是相对于乾卦而言。屯初取象“马”,那是相对于上面诸爻而言。屯与乾坤的一个重要区别是,乾坤是“中心”与“重心”合一,重心的作用显得不大重要;屯卦(以及其它六十一卦)的“中心”与“重心”则是分离的,“中心”依然还是球体的中心,但已经失去凝聚诸爻的作用,而这个作用落在了初爻的肩上,是初爻支撑着卦体,承担着上面诸爻的“压力”,这种特殊的地位与作用,使得它成为“君位”,所以屯卦除了用“马”这个象说明初爻的支撑或负载作用外,还用人事取象,说明它有封建诸侯的权利,所以卦辞与初爻辞还有“利建侯”之说。后世君王,多以为自己受命于天,是社会的主宰,视臣民如草芥,有开明者也不过把民众视为载水之舟,焉知易作者是把君王当做“马”,是供民众“乘坐”与“驱使”的,这实在是一个颠倒。在一定历史阶段,“封建”是必要的,这是保持社会稳定的一个举措。但是“封建”一加上“主义”之后,这个举措也就变成了社会前进的拌脚石。
(下文预告:“白马”与“良马”)
【学易杂谈】(87)“白马”与“良马”
前文我们探讨了“牝马”与“乘马”是怎么回事,指出,“牝马”是坤卦的卦象,强调的是孕育功能;“乘马”是爻象,具体到屯卦则是强调初爻的负载功能。屯初为乙,“马”取象于乙,这和“牛”取象于丙壬,或“羊”取象于戊庚是不同的。除此以外,还有一个重要不同是,“马”的取象不是一个爻位,而是两个爻位,这可能和古人驭马常分左右有关,下面我们就探讨一下“白马”是怎么回事。
“白马”一辞,出自贲卦,贲四谓“白馬翰如”,兹列贲卦图如下:
从图上可以看出,贲卦是一个失衡卦,三爻有压迫初爻之势。但从天道上看,三爻己至初爻癸不合时宜。按照人道,三爻当至四,但由己至壬也需三个时间单位。三爻为地元,在贲卦中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加上本身是个强爻,因此有可能践履人道,所以这对四爻而言,便是“匪寇,婚媾”。与四爻在时间上有直接联系的是上爻,上为辛,四为壬,但一则二四互衡,上爻缺少至四的动力,二则由上至四不合人道,合乎人道的婚媾为“匪寇,婚媾”,不合人道的阴阳和合,经文则用“纳妇”、“取女”等一类辞来形容。以此我们知道,“匪寇,婚媾”是讲四爻与三爻的关系,而“白馬翰如”则是指的上爻。按“翰”的本意是羽毛,喻飞翔,上爻居上,状如天马行空,而“白”即白色。传统易学不知“白马”所指,以为“白”为洁净,“翰”为徘徊等待,如王弼讲:“鲜洁其马,翰如以待,虽履正位,未敢果其志也”。所谓“正位”,即四为阴位,阴爻居阴位为履正,四与初为“正应”,这样一来,一匹行空的天马,就被硬生生的拖到地上来“徘徊等待”。
从“白马”为辛这一点我们可以得到以下启示,一是“白”为辛(用辛来表示),二是辛也可以表示“马”,而且是匹“白马”。我们知道,辛与丁同位,所以丁也可以表示“白马”,还知道与丁辛相对待的是乙癸,所以可以推论出乙癸所表示的“马”,一定是“黑马”。
“良马”一辞出自大畜三,其辞为“良馬逐,利艱貞;曰閑輿衛,利有攸往”。兹列大畜图如下:
关于大畜卦,前面在杂谈82《“童牛之牿”与“豮豕之牙”》一文中,我们有过一些解释。大意是大畜卦的主要矛盾是初与三,三爻有压迫初爻之势,但由三至初又正与天道相悖。三爻取象于“牛”,喻其强壮而倔强,但四爻是个阴爻,恰恰消弱了三爻的锐气,爻辞用“童牛之牿”来形容。三爻失去了抵顶的对象,所以“曰閑輿衛”,即放弃武备。那么“良馬逐”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大畜卦中的“良马”是指初爻,初为辛,由初至三,合乎天道,所以对三爻而言,这是匹“良马”,有这匹“良马”的追逐,三爻能够“艰贞”,即虽然艰难,但还能在三位保持稳定。如果没有这匹“良马”,那么三爻连“艰贞”这一点也很难做到了。
从大畜卦的“良马”,可以印证“马”确实可以取象于辛,辛是“白马”,在一定条件下,还可以成为“良马”。这个条件就是它的存在,对另外某个或某些爻有利。大畜三谓初为“良马”,这是因为三爻壬是靠初爻辛来接济的。
(下文预告:何为“用拯马壮”?)
【学易杂谈】(88) 何为“用拯马壮”?
“用拯马壮”一辞,先见于明夷二,后见于涣初。“拯”字有“举”、“援”、“救”等意义,艮二“不拯其随”就是不能够、不赞同、不携带或不搭救它的跟随者。“用拯马壮”就是用来支持、援助、帮助等,使得“马”强壮起来。传统易学由于不了解真实的卦体和易道,对这句本来并不复杂的爻辞却解释得不着边际。例如张立文先生把“拯马”说成是“去势之马”(见《帛书周易注译》);刘大钧先生则把“用拯马壮”解释为“用强壮的马拯救”或“取用壮马”。如果是“去势之马”,那又何以言“壮”?如果是“ 用强壮的马拯救”,那爻辞为什么不说“用壮马拯”?让我们还是结合卦体和易道,看看“用拯马壮”是怎么回事吧。先列明夷图如下:
从图上可以看出,明夷卦是个失衡卦,三爻有迫初之势,但三为壬,初为辛,由三至初,正逆天时。这种形势,决定了初爻有两个选择方向,一个是依照人道至二,但是由辛至甲不合时宜。在前面杂谈53《 为何“君子于行,三日不食”?》一文中,我们曾经谈过,如果明夷初至二,那么这就是走的人道,遵循人道便是“君子”,所以爻辞说是“君子于行”,由辛至甲,恰为三个时间单位,所以是“三日不食”,这是一种不合时宜的行动,因此,二爻也有可能不接纳初爻,这就等于迫使初爻依照天道至三,我们知道,明夷三是个强爻,没有足够的实力初爻也就不可能至三,现在可以看出,如果二爻不接纳初爻,那么在客观上就等于支持初爻至三,初爻为辛,从上文我们知道这是一匹“白马”,这匹“白马”在这种形势下,也有可能抖擞精神,成为一匹“壮马”、“良马”,向着三爻方向前进。“用拯马壮”一辞,说的就是二爻有这样的作用。
下面再看看涣卦,先列涣卦图如下:
从图上不难看出,涣卦也是个失衡卦,两个“跷跷板”都呈倾斜状态。从现象上看,初爻的环境极为不利,依照人道至二,既不合时宜,也不合地道;依照天道至五,但是不合人道与地道;依照地道至三,不合人道且又正与天道相悖 ;依照地道至四,不合时宜且背离人道。正是在这个近乎恶劣的环境下,初爻这个弱爻反倒可以变得强大起来,承担起支撑卦体的任务,并且吉祥,这就是“用拯马壮,吉”。为什么在恶劣环境下,涣初不凶反吉呢?我们可以把涣和巽做个比较。在前面杂谈42和43中,我们曾谈过巽卦,涣与巽的区别就是巽三为阳,涣三为阴。这个不同,并不影响初爻与三五的关系,因为无论是巽卦还是涣卦,三与五都不构成对初爻的直接威胁。在这两个卦中,主要矛盾是初与二。在巽卦中,史巫们算来算去,总以为二爻取代初爻好,但是此例一开,上爻也会进入初位,君子之道就会被彻底抛到一边。巽初是“利武人之贞”,也即适宜刚武之人保持稳定。涣初的“用拯马壮”也形同此意,即客观环境,适宜初爻这匹“马”强壮起来。涣初为丁,丁辛同位,所以涣初也是一匹“白马”。
同是一句“用拯马壮”,除了明夷初为辛,涣初为丁以外,它们还有那些不同呢?那就是大环境不同,自身也不同。明夷二虽然是“用拯马壮”,即支持初爻至三,但也不排除接纳初爻。涣二则完全阻塞了初爻的通道,使得初爻只能在原位固守,不可能再有“君子于行”,初爻的这个环境与二爻有关,但又不完全是二爻一个爻的事,所以涣卦的“用拯马壮”这句辞就系在了初爻上。从自身角度看,明夷初为阳,涣初为阴。假如说明夷二的 “用拯马壮”强调的是环境的作用,那么涣初的 “用拯马壮”则强调的是自身,这是一种“自强”。恶劣的环境有可能摧毁意志薄弱者,但也有可能促使弱者奋发图强,所谓“家贫出孝子,国难见英雄”,涣初的“用拯马壮”告诉我们的就是:惟有自强,才有吉祥。
(下文预告:“丧马勿逐”与“马匹亡”)
【学易杂谈】(89) “丧马勿逐”与“马匹亡”
“丧马勿逐”与“马匹亡”这两句爻辞,前者见于睽卦初爻,后者见于中孚卦四爻。这两句爻辞辞意浅显,不象“用拯马壮”那样费解。问题是为什么要在这两个卦中系上这样的爻辞,离开了卦体和易道,也是没有办法说明白的。先列睽卦图如下:
从图上可以看出,睽卦是一个平衡卦,但这个平衡卦相当微妙,也就是说,如有大一点的闪失卦体就有可能倾覆,所以睽卦辞为“小事吉”,即在不影响卦体平衡的条件下,诸爻也能相安无事,如果失衡超过一定限度,那就危险了。
再从易道上看,睽卦的天道与人道处于错乱状态,但其中四爻至五却是天人皆合。在前面杂20中,我们曾谈到过“厥宗噬肤”是怎么回事,指出睽四为己为地元,它是“元夫”,也是“宗”,如果这个“宗”向五爻方向运动,那么这就既合人道,也合天道,又是阴阳和合,所以五爻辞用 “厥宗噬肤”这个辞来形容“宗”对自己的爱之深、情之切,这在三百八十四个爻的运行中是极少见的。睽卦不是象《彖》传说的什么“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睽字确实有背离、乖张的意思,这是因为睽卦一则平衡,二则大多数爻的运动处于天道与人道的错乱当中,在这个条件下,睽四这个“元夫”放着现成的人道不走,却乘机做乱,利令智昏地进了初位,当了一把蹇卦的“大君”,弄得群臣无所适从,这是后话。那么初爻的“丧马勿逐”是什么意思呢?原来睽初为辛,睽上为癸,按照经文中乙癸和丁辛都可以取象为马的原则,睽卦中有两匹“马”,一匹是初爻辛,另一匹就是上爻癸。初爻谓“丧马勿逐”指的就是上爻。为什么“丧马勿逐”呢?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初爻支撑着卦体,在这个平衡卦中,初爻一动,势必引起卦体倾覆,而上爻对卦体的影响,显然不如初爻;二是上爻如果依照天道运动,那就是由癸至甲,也就是由上至二,所以爻辞说“自复”,也就是说上爻这匹“马”还会自然地回来。
我们知道,卦体在平衡状态下,地道的作用很不明显,主要是人道与天道起作用。睽初依照人道当至二,但由辛至甲不合时宜,即便其它条件许可,那也要“三日不食”,何况二爻这个“主”已经被挤到夹道里(遇主于巷)。初爻还有条出路就是至三,三为壬,由初至三合乎天道,所以爻辞说是“无咎”。为什么爻辞说“见恶人无咎”呢?原来三爻这个“人”也不走人道,按照人道,三当至四,四为己,由壬不可能至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三被初视为“恶人”。三爻依照天道当至上,但一则不合人道,二则三爻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上爻如果不动,那么由五初三上(也即庚辛壬癸)这四个爻构成的圆圈也就处于停滞状态,这也就是爻辞说的“见舆曳”,如果把三爻比做“牛”(壬为牛),那么也就是“其牛掣”,如果把三爻比做“人”,那么这个“人”就是“其人天且劓”。对于三爻而言,这个环境实在不是它自身能够左右的。
知道了“丧马勿逐”是怎么回事,下面我们再谈谈“马匹亡”是怎么回事。先列中孚卦图如下:
从图上可以看出,中孚卦有四个阳爻,两个阴爻似被围困其间,中孚者,被俘于中间也。但这只是一时的情况,因为接下来的事就是四个阳爻变阴,而两个阴爻变阳,这就是小过卦。传统易学都把中孚与小过看成是“错卦”,其实二者的关系是形同覆卦,即在中孚阳变阴与阴变阳的同时,卦体也做了整个的颠倒。有关这个问题,我们以后还会探讨。这里只说“马匹亡”是怎么回事,如果我们知道,马的取象有两个爻位,一个是乙癸,另一个是丁辛,那么我们也就可以知道,中孚卦中的“马”一个是初爻丁,另一个是上爻乙。“匹”字的意思,一个是马的量词,再就是“配”、“偶”的意思,是成双成对。中孚卦的“马匹亡”,就是成双成对的消失,这是提示卦变,意味着中孚行将变成小过。
(下文预告:“履虎尾”与“虎视眈眈”)
【学易杂谈】(90) “履虎尾”与“虎视眈眈”
前面我们谈到了“马”、“牛”、“羊”等,指出这些动物的取象,一方面是考虑到这些动物的某一方面的特点,例如“马”的负载功能,“牛”的倔强等,另一方面又同卦体的某个特定爻位有关。谈动物不能不说说“虎”,因为这是百兽之王嘛。虎的取象,也不外乎这两个方面,即一是考虑到虎的威猛凶悍,二是也同特定的爻位有关。
在杂谈18《“虎头”在哪里?》一文中,我们曾经谈过,履卦取象于虎,虎是履的卦象。履卦的卦辞与爻辞有三处讲到“虎尾”,但是还没有人指出履卦中哪个爻是“虎尾”,哪个爻是“虎头”,为什么卦辞说“不咥人”,而三爻辞又说“咥人兇”?这些问题,离开了卦题和易道是说不清的。我们说履卦的“虎头”是二爻己,二爻虽有不可阻挡之势,但一则有四爻的制衡,二则与初爻壬还隔着庚与辛,所以对初爻并不构成直接的威胁,这就是卦辞中的“不咥人”,但是二爻毕竟阻挡了初爻在人道上的出路,所以是“幽人貞吉”。对初爻构成直接威胁的是三爻辛,所以三爻辞才有“咥人兇”的说法。 履卦的“虎尾”是四爻甲,这是履卦诸爻的最终归宿。履卦历经艰险而终得吉祥,所以四爻辞为“履虎尾,愬愬終吉”。
在杂谈69《“己日乃孚”与“未占有孚”》一文中,我们也对“大人虎变”一辞做过解释,指出,革四为己,这是一位“大人”,也是一只“老虎”。不过在革卦中它还不能对其它爻造成伤害,因为作为革卦的终结,它只能承受,不能进取。一旦这个爻由“只入不出”变成“只出不入”,那么这只“死虎”也会变成“活虎”,这就是“大人虎变”,这是一种“说变就变”,“立马就变”,在卦体六爻中,只有甲和己具有这种性质。
现在我们谈谈“虎视耽耽”是怎么回事。“虎视耽耽”一辞见于颐卦,先列颐卦图如下:
再录出颐卦的卦辞与爻辞:
颐:貞吉。觀頤,自求口實。
初、舍爾靈龜,觀我朵頤,兇。
二、顛頤,拂經于丘頤,征兇。
三、拂頤,貞兇,十年勿用,無攸利。
四、顛頤,吉;虎視耽耽,其欲逐逐,無咎。
五、拂經,居貞吉,不可涉大川。
上、由頤,厲吉,利涉大川。
如果我们单从经文上看,颐卦中有许多相同和相反的爻象与断语。例如相同的有:二爻谓“颠颐”,四爻也谓“颠颐”;二爻谓“拂經”;五爻也谓“拂經”。不同或相反的如“颐”与“经”;“拂”与“颠”;“征凶”与“贞吉”;“不可涉大川”与“利涉大川”等等。如何解释这些相同与相互矛盾的词句呢?我们从卦体上可以看出,颐卦是一个平衡卦,这种平衡状态,有利于保持卦体的稳定,所以卦辞说是“貞吉”。所谓“自求口實”就是从卦象上看,两个阳爻把四个阴爻“夹住”,好象是放入口中的食物,当然是不必外求了。但是过分的平衡又不利于诸爻的运动,因此颐卦的矛盾,便围绕着稳定还是发展,是坚持人道还是遵循天道这些问题展开。
初爻是基础,初爻的稳定对卦体的稳定至关重要,所以爻辞用“舍爾靈龜,觀我朵頤,兇”来说明这个爻不宜有所动作。
与初爻持相反立场的是上爻,上爻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改变颐卦的状态,这就是“由頤,厲,吉,利涉大川”。即形势严峻但吉祥,“涉大川”则是由上至二。
颐卦的初爻与上爻可以看成主要矛盾,中间的四个阴爻是否就是含在口中的“肉饼”呢?也不是,原来它们有各有自己的依托,也各有自己的动向,这种依托与动向未必就能影响全局,但也不可不察。为了掌握中间四个爻的动向,我们先要弄清“颠”、“拂”、“颐”、“经”、“由”这几个字的意思。
“颠”就是颠倒,这是比较容易理解的,“鼎颠趾”就是鼎的颠倒,“颠颐”也就是把颐卦的卦体颠倒过来。这可以理解为一种纵向的运动。
“拂”为拂拭,可以理解为一种可纵可横的运动。
“颐”为面颊,为下颌。静时横向,动时则纵向。
“经”为纵,与“纬”相对。经文中无“纬”字,“颐”的静态就是“纬”的取象。
“由”是甲字的颠倒,其意也正是颠倒。
现在我们来看五爻。对初爻乙有重大影响的是五爻甲,这是天元,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从保持卦体稳定的角度考虑,这个爻不宜有所动作,至少是爻位应该保持不动,这是支持初爻的一股力量,所以与上爻的态度完全相反。假如五爻要运动,那么无论是遵从人道还是天道,都是一种纵向的运动,所以叫“拂經”;“居貞吉”是说爻位要保持稳定;“不可涉大川”则是说不可由五至初。
再看二爻。本来二爻依照人道与天道当至三,这是一种横向的运动。颐卦的“经”就是初、二、上、四这四个爻构成的圆圈,这也可以看成是个“轴线”。二爻是一个弱爻,在颐卦中身不由己,如果初爻至二,即“舍爾靈龜,觀我朵頤”,那么二爻就只有纵向上行,这就是“颠颐”,也是“拂經于丘颐”。二爻至上,一则是以弱抗强,二则正与天道相悖,所以是“征凶”。
三爻为地元,在颐卦中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质,它对二爻有很大的吸引力,所以是“拂颐”,即自身虽不能运动,却能吸引二爻做横向运动。但是我们知道二爻身不由己,这就使得三爻有可能失去接济,所以是“贞凶”,即使在颐变成大过,这个爻变成大过四并且由“只入不出”变成“只出不入”之后,这个爻也难于发挥作用,所以是“十年勿用,無攸利”。
以上诸爻的动向明确之后,也就不难明白四爻的“顛頤,吉;虎視耽耽,其欲逐逐,無咎”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初二上四这四个同一经线上的爻,其动向是不一样的,初爻至二,合乎人道,但是要迫使二爻至上,二爻至上,正与天道相悖。四爻至上,则正合天道,所以有“颠颐,吉”的说法。所谓“虎視耽耽,其欲逐逐”指的是三爻,三爻为己为“虎”,三爻至四,合乎人道。但是在颐卦中,这是一只“睡虎”、“死虎”,所以爻辞的断语是“无咎”,即不能对四爻造成伤害。
颐卦是平衡卦,在平衡卦中,地道的作用不大明显,主要是天道与人道。颐卦取象于“颐”,旨在说明这种“纵”与“横”的运动,没有一点迷信色彩。可是由于人们不了解真实的卦体和易道,却对经文做了迷信的解释,颐卦在某些易学家那里竟然成了“麻衣相术”,这里我们把刘大钧先生在《易经全译》中对这个卦的解释全文录出,是耶非耶,还是让读者自己做出判断吧。
颐:占吉,观看两腮(长相),(知其)能自谋生路。
初九:舍弃你的灵龟,观看我隆起的两腮,凶。
六二:两腮颠动,(又)拂击胫与背及腮,(这预示)出征则凶。
六三:拂击腮,占凶,十年无所用。没有什么利。
六四:颠动两腮,吉。(双眼)虎视威猛有神,面容敦实厚道,无灾。
六五:击胫,居而守正,吉,不可涉越大河。
上九:由击腮看,危而能吉,宜涉越大河。
(下文预告:“包有鱼”与“包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