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环把不相干的人事联系起来,成为一条条清晰的脉络,然后这些脉络扭绞在一起,组成了华丽缤纷,如梦似幻的《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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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暗挑拨顽童闹学堂发生在【第九回 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而贾宝玉识分定情悟梨香院发生在第【三十六回 绣鸳鸯梦兆绛芸轩 识分定情悟梨香院。】
两件事,看起来离得挺远的,没什么相干,和水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但仔细一想,太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两件事,是贾蔷这个神秘人物的出场和终场表演,而且每次都有贾宝玉在场。
前面我有文章分析过,贾蔷,是贾宝玉九连环当中的第一环,而水溶就是下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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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学堂,是贾蔷的首次出场亮相:
原来这一个名唤贾蔷,亦系宁府中之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六岁,比贾蓉生的还风流俊俏。
注意了,和贾蔷形影不离的贾蓉——宝玉九连环的第二环,他的初次出现,也是16岁。
贾蔷的身份,正派玄孙,是个特别奇怪的概念,按说玄孙5代,都已经到了五伏的最边缘了,如何【正派?】不过我对这个真不是特别懂,所以也就质疑下,不多说。
贾蔷之所以挑事,作者给的原因也很无厘头:
他既和贾蓉最好,今见有人欺负秦钟,如何肯依?......悄悄把跟宝玉的书童名唤茗烟者唤到身边,如此这般,调拨他几句。
这意思,贾蓉和秦钟很要好?书里可根本没写过啊。
不说秦钟没二十两银子上学不见贾蓉资助他,再想,贾蔷戏弄贾瑞时自己专找最清闲的事干,却支弄着贾蓉去干丑事脏事,这样聪明有心计的人,会为一个秦钟去费心费力?何况虽然整了别人,但对自己全无好处的事,他凭什么要干?
但他和贾蓉一样是宝玉的分身,这就说的通了:当然,这里还需要一个支持是:秦钟,到底是什么人物?
秦钟,秦可卿的弟弟,秦可卿名义上是贾蓉之妻,秦可卿和贾宝玉梦中情人同名,模样相似——说白了就是贾宝玉从小男孩阶段起,就喜欢秦可卿。
贾宝玉最初喜欢秦可卿,其实是小男孩对成熟女性的那种懵懵懂懂的喜欢,明明就是想进她房间睡一次她的床,还得找借口,那个时代男女大防,贾宝玉虽然是个小孩子,也根本不可能和她朝夕相处,可是那个时代不防男男啊,如果秦可卿是个小男孩,那就无所谓了吧,所以,你说秦钟是谁呢?
男男,只是一种折中,秦可卿到底是个女的,所以贾宝玉又进一步,构思了别的法子:
【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应该是受了【爬灰】的启发,宝玉想到了让【秦可卿养小叔子】的办法:
把自己的辈分降下去,和秦可卿是一辈,这样虽然秦可卿成了养小叔子的,但宝玉亲近秦可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小孩子嘛,自然不会去想别的后果,所以贾蔷,就是给贾宝玉意淫(警幻仙姑语)出来给自己背锅的。
宁府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了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词。贾珍想亦风闻得些口声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如今竟分与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自去立门户过活去了。
这一切只是一个小男孩的幻想,所以贾蔷本身和秦可卿之间,其实屁事没有(也就十岁左右的贾宝玉在可卿香喷喷的床上睡了一觉而已),但贾蔷却因此担起了贾宝玉【保护我的可卿姐姐】的幻想:也就是说贾蓉是用来恨占有了秦可卿那个人的,而贾蔷是用来爱秦可卿的——贾宝玉可真是个大意淫师、小机灵鬼。
现在,就很好理解贾蔷为什么要出头整金荣了,不单如此,他用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宝玉手下的四大干将:茗烟、锄药、扫红、墨雨。
你看茗烟在被大仆人李贵喝止之后,有供出过贾蔷吗?因为指使他的,哪有什么贾蔷,就是贾宝玉自己。
这个时候的【贾蔷】十六岁,在那个年代,可以说是一条腿迈进成人的门槛了,貌美而尊贵、机智又腹黑,他代表了贾宝玉构想的处于成人时代之前小男孩和少年时代所能达到的最高保护者形象。
——敢说我可卿姐姐的坏话?看我怎么收你的保护费!
贾蔷和贾蓉联手惩罚对凤姐心怀不轨的贾瑞,泼粪讹钱以至于致其身死,其实也是少年贾宝玉心里恨意的极端发泄——很坏吗?我竟然不觉得,这倒是像在说人之性本恶。
随后,贾蔷申请了采买小戏子的差事,他把龄官买进了贾府,这个酷似林黛玉其实也就是酷似秦可卿的女孩,从此生活在他的庇护之下,连【元妃】的要求也爱答不理的。
贾蔷继续演绎保护者形象,一直到二十岁。
现在我们跳到第【三十六回 绣鸳鸯梦兆绛芸轩 识分定情悟梨香院】。贾宝玉在梨香院找龄官,想听她唱《牡丹亭》第十出【惊梦】里的《袅晴丝》一段,结果遭了冷遇。
这时,算起来大约接近二十岁的贾蔷提着鸟笼子,进行了自己的最后一次亮相表演。
在龄官的连哭带嗔的攻势下,贾蔷拆了鸟笼子,放走了笼中鸟。
随后这一对小怨侣,就再也没有在书里出现过。
《牡丹亭》里,女主角杜丽娘是十六岁,男主角柳梦梅二十岁,都是成年人概念了,贾宝玉和自己梦中情人的年龄也开始出现了顺差。
而《袅晴丝》一段,唱的是青春情思和人性的觉醒,对贾宝玉而言,梦中情人由只能被仰望的大姐姐变成平等傲娇的龄官、又变成了十六岁的少女,但贾宝玉长大了,懵懵懂懂的仰慕变成了一种不同的情感,仅仅小男孩式的保护和少年人式的恋慕,已经无法满足贾宝玉的对【秦可卿】的欲求了。
所以,代表儿童和少年保护者的贾蔷做了最后一件事:拆了笼子、然后带着龄官一起消失。贾宝玉则【识分定情悟梨香院】。
因为梦中情人进了笼子而且满腹活得哀怨!而拆真正笼子的事,已经超出了贾蔷的能力 ,贾宝玉现在需要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来面对这个事实。
拆笼子!是少年贾蔷留给还在成长的贾宝玉的最后心愿:就像宝玉曾念念不忘雪下抽柴的少女的命运一样,后来就有了少女雪地割腥啖膻。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尽管,面对成人的世界,贾宝玉已经不再那么勇敢,他为自己准备的这一个分身是北静王水溶,看似更强力,其实却是已经开始银样镴枪头——
北静王不再是贾蔷那样,虽然他位高权重能力强,但在他的世界里,绝不是只要他动动脑子,就能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他曲意迎奉的一面叫琪官蒋玉菡,放荡逃避的一面叫柳湘莲,而他自己水溶,则是个莫得感情的工作机器。
但他,四王八公之首,唯一的世袭王爷,他的确有拆笼子的能力。
所以,水溶最终谋逆并失败,导致贾家倾覆,也一直是很多人的猜测。只是一直没有人想过,他为什么要谋逆?只是因为帝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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