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最雄浑的梅花诗:梅雪相兼一万枝

赏读李商隐的《莫愁》:雪中梅下与谁期,莫愁还自有愁时

”雪中梅下与谁期,梅雪相兼一万枝。

若是石城无艇子,莫愁还自有愁时。“唐朝李商隐 《莫愁》


这是一首百读不厌的小诗。李商隐会是什么情况下,看到的这万树飞雪的梅花林呢?

可以看到李商隐看到这片怒放的梅花林时,是一种狂喜,那漫天雪花和梅花照应,形成壮丽而寂寞的花海,梅花与雪层层叠叠,相映相看,万枝是言大雪之盛,梅花之多。

这是李商隐唯一一首写梅花带给他极致快乐的诗。

李商隐的梅花记忆充满了寒苦和苦涩。在一首《十一月扶风界见早梅》里,他看到山林中的梅花早开,并没有欢喜,反而凄楚,说它”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在另外一首《忆梅》里,他说”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都表达了他对梅花那种爱恨交加照应自我身世的凄楚。

只有这首梅花,摆脱了那种苦楚感,是漫天风雪下灿烂的梅花开,打动了他。


起句非常的大气,元气满满,是李商隐进士登第后,生活相对安稳时的作品。至少这种安稳是针对他少年和年轻时那种生活的苦寒和压力而言。

此时李商隐已经娶了节度使王茂元的女儿,仕途虽然受挫,但是相对稳定的家庭生活,还是弥补了从前寒苦带来的创伤,所以诗风从凄厉走向一种浑厚。

但是李商隐的压力仍旧来自仕途,因为受牛李两党的猜忌,考中进士后的好几年,他都被刻意打压雪藏,去担任河南小地方的县尉,并在那里受到各种刁难,而年近30的李商隐忍无可忍,辞去了官职,闲居了一段时间。

他因此去了江陵古楚地钟祥散心,在冬天的荆楚,看到了此地万树梅花迎雪开放的盛景。

这里是古代传说莫愁的真正故乡石城,这里民风淳朴,河流湖泊众多,也就有了莫愁最美的传说。传说她是渔家女儿,天性浪漫乐观,容颜俏丽清新,常在船上唱着山歌,也得到了众多人的喜爱。山歌,木舟,自由的生活,构成了水乡仙女莫愁的形象。

这里的梅花冬雪,以及淳朴的楚地风情,都使得李商隐开心和饱满。


这梅花万树的石城,流水环城,若是莫愁姑娘,没有那代表着她自由的小船,可以任意在梅花流水之间,去欣赏梅花树,去等待自己的情郎同赏风雪梅花,只怕莫愁这个女孩也不会真正的开心吧。

那么可以知道李商隐这里的莫愁,就是古代楚地的莫愁姑娘,有船意味着她的自由浪漫。

但是反过来来讲,如果这个自由的女孩被剥夺了这些,被困在了某处呢?

实际此时的李商隐,不到三十,生活相对稳定,只是前途渺茫,而这正是他风雪梅花怒放的年华,仕途上,他是年华盛极的,却又风雪埋身,那种雪中梅花生命的热情洋溢到了诗里,但是有一种大的寂寞感。因为没有真正的知己和赏识他的人。

他也像被扔在荒郊野外的这片有生命力的梅林,更像困住了没有舟船自由来往的莫愁,满身的才华得不到体现,男人最大的雄心和快乐,被压抑住了。

李商隐很有生命的局促感,他非常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状态最好,比如就是现在,男儿接近而立之年,正是做事的时候,而且苦寒的前半生,也给了他驾驭才华的能力和底气,他缺的只是一个被赏识的机会。


他或者知道自己是被刻意打压雪藏的,但是青春的热血使他不甘心就此结束对仕途的期望,毕竟这里有他作为男人的梦想,施展才华安邦定国,有母亲和家人的期待,更有婚姻的压力,因为节度使王茂元肯将心爱的小女儿嫁给他,不单单是看着他们两人情好,而是相信李商隐的才华,是他女儿生活的保障。

所以这次出门旅游,他仿佛无忧无虑的样子,实际内心还是颇有压力的。

这万树梅花雪中的燃烧,带给人视觉的壮美,也激起生命的狂放和热情。李商隐此时就是这万树花开,但是谁能懂得他内心那种澎湃和寂寞呢?但此时的李商隐,还是在渺茫中相信着自己的青春和热情的,这也是这首诗有一种特殊雄浑的明丽气质,梅雪相兼一万枝,那是他的生命之花在绽放。

也正是对未来的渺茫不确定性,用一句”莫愁还自有愁时“来收尾,来表达他对目前处境的不甚满意。


实际上李商隐的命运,也在这首诗里。

他30岁到40岁的生命,如同雪中梅花盛放,他不断为自己找出路,但是这十几年都消耗在颠沛和等待里,最终因为妻子谢世,他再也无力去用生命的热情等待机会,放弃了仕途所有的可能,只为了孩子在四川的幕府坚持了几年,而后以四十六岁谢世。

在古代的官员中,四十多岁仕途起步的大有人在,但是李商隐却因为在等待中消耗了自己,像一树巨大的梅花,凋谢在初春。

是生命的遗憾也是唐诗的遗憾。

而这首写在30来岁的诗,却成了他一生的注脚,风雪梅花,空有热情与才华,凋谢在等待的忧愁里。三个愁字,贯穿了这首诗,也贯穿了李商隐的一生,少年穷愁,青年心愁,中年生命已如愁。


而他的壮气雄浑留在诗里。北宋名相王安石喜欢李商隐,老年时候更加喜欢,因为他更懂得那种大才被压抑的人生苦闷,那种真正的怀才不遇,那种屈子悲凉。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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