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潜先生二三事【严建设】
我第一次见张义潜先生,还是1969年秋天在他家,在西安南大街的莲湖区粮食中心核算店。也就是当年光明电影院的正对门。
他有个裹着小脚的矮个子母亲张雷氏,其续弦芳名严小蓉,一位非常漂亮的四川女人,有个非常顽皮的4岁男孩乳名安安,还有个女孩芳名叫做静静。
当年的院子是两进院,他家就住在最后面中间坐东朝西的上房里,有个小阁楼。当年他年近四旬,较瘦,身着深蓝色旧中山服,前额稍秃,留着大背头,戴眼镜,总是面无表情推着一辆英国蓝翎牌自行车挺直腰板昂然出入。身上常有酒气。有时会哼唱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这辆进口自行车据说是国外的奖品。
那个逼仄的阁楼是绝对不准人上的。
有次我有幸踩着门右边极狭窄的木楼梯,翻开一个木盖板登楼一看,低矮直不起腰的阁楼光线昏暗,非常凌乱,有粗瓷酒坛,有画册有挂历有书籍有画架和散乱的马牌国画颜料,拐角有尊伏尔泰的石膏像,还有几尊泥塑,令我震惊的是其中有漂亮女人裸像,很熟络的相貌,则断定泥塑是其续弦严小蓉。还看到十几大张硬卡纸炭笔素描用图画钉钉在木板墙上,也是女人裸像。凹凹凸凸毛发毕现画的很细腻逼真。当年这些东西外界根本看不到,极左的政治气候令人们条件反射般误以为他是流氓。看过之后,倒吸一口冷气,匆匆跑下楼不敢说话。
当年我的同窗挚友韩成学,也有一辆英国蓝翎自行车,是他的紧邻。我常借这辆自行车骑。滑溜得很。
后来接连不断看到他的画作是60年代中期,钟楼下的大批判专栏上常见。就用榆树皮浆糊黏贴在芦席上,风吹日晒慢慢毁损,或被其他东西覆盖了,非常可惜。
我初中一年级曾写过一篇作文《我所敬爱的一个人》。另,我上初中的第一节美术课是批判齐白石的画作,一株白菜上爬个蛐蛐,庸俗得很,跟无产阶级工农兵形象没丝毫关系。代课老师叫常志典。
那些年,我进入中学复课闹革命。终年搞政治运动。学工学农学军,大批判、挖防空洞、拔麦茬、野营拉练、军训等等,课本上的俄语英语基本上是xxx万岁、举起手来缴枪不杀等等。以至于前些年我步履圣彼得堡和莫斯科,见到俄罗斯美女欲言又止都不敢演练这几句俄语,怕被人报告疯人院。
当年我和韩成学常相约去工人俱乐部看美术书法摄影展览。都是免费的。
张义潜先生喜欢画马,其笔下的马大都比较张扬,极具动感,尤其是鬣毛与尾巴,极少有静止的。其笔法为泼墨和线描写意,奔放轻疾瘦骨铜声。画的最好的是饮马图。
1972年的美术巡展中印象深的有幅国画,名叫《同学》。画面是俩红面庞的女青年,4条大辫子。一位是女拖拉机手,一位是女邮递员,站在田埂的柳荫下聊天,有拖拉机和绿色邮政自行车。非常可惜的是此画作后来遗失了,为此事我曾询问过其子张安,说是被人偷走了,希望能重金赎回。后来在我毕业前夕的1974年,他曾出过一本《孔老二列国碰壁记》的连环画。
2001年6月23日,先生卒。噩耗传来,挚友张解民约我同去外院家属院看望。
那个下午是阴天。我俩驱车赶到外院。敲门无人应。好一阵子,其居所对门一妇女开门,老张认出是外院院长之妻,与我俩搭讪后,得知看望其遗孀的,则悄悄招手邀我俩进入对门单元,见到了他的第三任妻子如今的遗孀王萱。聊了一阵,据说好像是其子张安与继母龃龉不合,正在争遗产。与当年的陈忠志先生家务纠纷一般。所以暂住对门不敢回家。
2007年,张安先生做名典咖啡馆生意,曾收购过乃父的画作,坊间传闻,有一幅唐僧的人物肖像很传神,有人欲用北郊一套130平米房子互换未遂。但由于其壶制作没得到市场保护和炒作,其价位一直平平。去年拍卖过一幅4尺整张的人物精品,以4万元落锤。斯人已逝,往事如烟。
百度得知,他曾与刘文西、陈忠志一起被称为美院三套车。这位心地善良的“少陵布衣”,自幼就拥有绘画天才和平民意识,14岁加入美协,15岁考入美院,19岁走上讲台,毕业之作《马倌》被《人民日报》发表。
坊间传闻,此三人与齐白石一样,追求美的意愿很强烈。或可能是画家们创作的源泉亦未可知。无可厚非。据说画家画的最美的女性都是自己的梦中情人。
2020年6月23日,系张义潜先生辞世19周年。特此追思!
2020年6月23日凌晨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