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场相识的几多惆怅
君兰坐了一夜的火车，天亮的时候她回到西蜀镇，刚刚下火车，她就看见阿娘、还有珍珠都穿着漂亮的苗族蓝色上衣，手袖绣着大蝴蝶花边，衣服上还镶嵌着珠子，搭配漂亮的百褶裙，头上，围脖也佩戴着漂亮的银饰发卡，站在站台上等她了！在张家庄甚至整个西蜀镇，聚居的多为少数民族，虽然近来一些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大家会购买汉服穿着去干农活，可是在重大节日或赶集日等，大家还是会穿漂亮服饰聚会，在这里，没有谁会觉得另类！
居住在这里的汉，苗，彝等少数民族在中央倡导各民族大团结的背景下，都已相互通婚，加之义务教育工作的不断推进，各民族的娃都在不断接受教育，语言交流已不再有问题，大家都能和谐相处！
君兰大步走像阿娘和珍珠，她们也走过来要帮她提行李，就在两米远的时候，君兰双手放下下行李，跑过去和珍珠来了一个拥抱，她高兴地问道：
“有什么好事，穿得这么隆重？”
珍珠也高兴地说道：“你都不知道吧，俺们张家庄通车了，通的沙砖路面，今天，竣工典礼，村长说，这是大事，是好事，是国家政策好，我们都要穿漂亮的服饰，一起欢迎来参加竣工典礼的领导和人员！”
君兰也高兴地说道：
“真的，那太好了，以后我从西蜀镇回去不是就不用走路了！”
“那也要等我们买得起车或者开通班车呢，走吧！看把你乐的！村长可说了，我们接你回去，你也得换上盛装，今晚，我们张家庄男女老少都得开心，载歌载舞——欢庆！”君兰阿娘催促道。
“阿娘，我阿爹呢？”
“你阿爹去帮忙了！”
说着三人高兴大步往张家庄走回去了！
在张家庄，虽然贫困，但这里的苗族人民，家家户户特别是妇女必有一套盛装，君兰也不明白，像她家这样都没有一件像样家具，但打开柜子（当地人自己打的四方柜子），还是有阿娘，阿爹和她的的盛装！特别是她8岁的时候，家里都揭不开锅，阿娘还用乾隆通宝铜钱串搭配珠子给她缝了一套儿童盛装，阿娘说是那些铜钱后来不流通了，外婆有很多就镶嵌到她陪嫁的衣服上，不过那套衣服小了现在她穿不了！
今年，她虽去读书，阿娘还是为她备了一套盛装！那是阿娘自己种的麻，织的布，绣的花，只是因为没有多少钱，她的发饰好几年都没有更换新品了！还是8岁的时候买的那个月芽式925银饰发饰！
到家，君兰迫不及待换上她阿娘给她准备的紫色上衣，手袖口、领口，腰间绣着大蝴蝶花边，还搭配了长串珠子，自染的百褶裙，十分漂亮！她还把自己长发高高竖起，戴了8岁时阿娘给她买的925月牙式银饰发饰，发饰两头嵌在头发里，就和珍珠一起参加竣工典礼的欢迎仪式了！
竣工典礼现场设在张家庄村口，只见公路两边都站着村里的男女，他们都穿着漂亮的苗族盛装，男的服饰只是领口，袖口，裤脚口绣有花边，女的大部分穿着和君兰也差不多，只是各自颜色有些不同，男的用芦笙吹着迎宾曲，女的跳着舞，路口设了拦路酒，他们以最高的礼遇欢迎远方的客人！
不一会儿，来了五六张车，有越野车，轿车不等，到村口，只见从上下来二三十人穿白衬衣西装或者夹克的人，村长还有、村委会主任都去来人下车门口迎接，随后来人先后走入村口，一人一人喝过苗家拦门的米酒……
君兰都惊呆了，这是她出生以来，不，应该包括她阿爹阿娘那一辈她阿爷阿奶前一辈人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领导来她们村吧，她知道的最大的官，就是村委会那几个干部了，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领导，她觉得自己虽然跳着舞，但头也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出！
来人进入典礼现场的台上，自觉站成两排，周边围了很多老百姓，张家庄160余户就有600余人，还有周边的老百姓！
这时，一个白衬衫搭配西装，带紫红色的领带的人大声说道：
各位领导，来宾，各位父老乡亲：
今天我们西蜀镇很荣幸邀请到我们县交通局刘局长来参加我镇通村公路西线（自西蜀镇经张家庄—刘家寨—白起村—三合村回西蜀镇）的竣工典礼，下面，请刘局长讲话，大家欢迎！
百姓热烈的掌声响起……
只见一位穿着白衬衫和灰色夹克搭配黑裤子，身材挺拔的人上前一步，他朝百姓们摆摆手，示意掌声停下，接着声音洪亮地说道：
各位领导，来宾，父老乡亲们：
今天，是西蜀镇通村公路西线全面竣工的大喜日子，在此要过春节之前，我代表中山县交通局对西蜀镇西线四个自然村通车表示衷心的祝贺!
我们中山县是贫困县，西蜀镇也是贫困镇，我们这里的每一个村都是贫困村，我们贫困，但我们有战胜贫困的决心，今天，在中央、省委，州委，县党委、政府领导的关心下，西蜀镇第一批自然村通车了，西蜀镇西线各村通车，是在贫穷落后和困难重重的情况下修成的，除了我们各级领导的关怀，还有我们各族人民群众的投工投劳，辛勤劳动成果，这条路是人们西蜀镇的人民用勤劳的双手创造出来的。虽然，它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乡村公路，但它的每一丈每一尺，都体现了各级政府、各个部门对人民的关心与支持，体现了我们老百姓勤劳不怕苦，我们有战天斗地、消灭贫穷、走向富裕的壮志豪情与奋斗精神。
我相信，这是一条通向富裕之路，是一条通向幸福之路，是一条通向希望之路！祝我们的明天越来越好，日子越过越红火！谢谢!
最后，村主任说，今晚七点大家再聚，今晚，篝火点起来！歌舞唱起来、跳起来！
百姓热烈的掌声再次想起，君兰也跟着鼓掌，之后她们回去了！
是夜，张家庄的芦笙想起，大家都去唱歌跳舞了，君兰本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所以她不去，最后珍珠也没有去，她们在自家的柴火堆上面，讲那些大人们不知的秘密，是的，她们有了自己的秘密，那些不想被大人们知道的秘密！
也是这一夜，君兰知道原来珍珠喜欢张健，珍珠还读卫校，而张健，已经没有读书了，他现在在西蜀镇派出所打工，一月就1200元工资，补贴家用！
珍珠说，她喜欢张健，不过张健还不知道，她也没有说过，她放假回来找过张健，张健很客气，好像是有意避开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君兰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帮珍珠，她还没有喜欢的人呢？……可能因为她俩聊的太投入，也知道过了多久，张健带人来到她们身边，她们都没有发现！
等到君兰发现时，张健和他的同伴已经来到她们身边，而且已经坐在柴火堆上，边坐张健边说：
“篝火晚会唱歌跳舞你们不去，躲在这里聊天了，害的我们到处找你们！”
珍珠很高兴，不断问道：“你们真的再找我们吗？”
张健说就是找你们，他俩就这样有一搭无一搭聊着！
而张健带来的另外一位陌生的人，自然而然做到君兰旁边！不知道为什么，君兰也不知道怎么讲话，平时对远方来的陌生人君兰都会客气打招呼的，比如去我家坐坐等，但是，今夜，这个人做到君兰身边，君兰就是不能开口讲话，她也觉得自己好不礼貌，所以开始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讲话，就听着张健和珍珠讲。
因为张家庄村刚刚通电三年，还没有路灯，君兰她们所在她家的柴火堆上，借着家里挂在外面的路灯可以看见人影。但夜里很黑，是看不清来人长什么模样的，君兰只是大概知道，来人是高高瘦瘦，偏分短发小伙，其他的模样看不清，她也不敢看！
突然，来人开口道：“你叫李君兰，还读书，是吗？”
君兰迷惑，只轻轻说道：“嗯，你怎知道？”
“今天来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见你了，你好特别，好有气质，我和张健打听了你的情况？”
君兰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继续道：“你还学拳脚，听说会点功夫……现在读军校吗？”
“不，不，不是……”，君兰想告诉他，她读的不是军校，是特招的贫困高中生，实行军事化管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话说得不流利了，不是，是他讲话，她就不会讲话了！
“我叫江笙，你可以和张健一起叫我笙哥，我现在在西蜀派出所帮忙，是去年考起中央政法大学的学生！和你一样，也是学生！”
允许都是在外求学的缘故，君兰突然觉得，他好亲切！
她刚想问他，突然他又说：“听说在你们张家庄，你是第一个出去省城读书的女孩，要好好努力，考起大学！”
她想，他怎么都知道！
终于，她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北京读大学吗，是不是做飞机去的？远不远………”
他很温和地回道：“我是在北京读书，是坐飞机去的，从省城做飞机三个小时就到了！”
“哇！”她感叹！
“我还没有做过飞机呢？”她一脸羡慕说道！
他说：“你会去的！我在北京等你！”
时间也不早，君兰阿娘回家。
看见君兰她们几个在柴火堆上讲话，就大声叫到：
“兰，回家来！叫客人一起来烤火，我生火，大冬天，冷！”
随后，君兰就叫珍珠，张健还有江笙一起到了家里，因为要生火，所以他们去了楼下小火塘边！
君兰的家很简陋，苗寨都是吊脚楼，但除了木楼和装着他们家衣服柜子，她家里真的一件像样子的家具都没有，家具，是她去省城读书，才知道的，她去过何教官的家，有沙发，电视，洗衣机等一些她都叫不来名字的家具，她想，要是自家也有就好了，不过也只是想想，阿爹阿娘苦的钱还不够她上学，到现在了，电视也还买不起！
君兰突然想到，她叫江笙到家里，他会不会嫌弃她家，他说他今天来第一眼就看见她了，他是和那些大领导一起来的吗？他家是不是很富裕，如教官家一样，电视，沙发，洗衣机，什么都有，他会不会觉得她家太穷了………
反正君兰很紧张，她搬了几把用竹子编的小凳子给他们坐下，依然，江笙还是坐在她身边！他们坐下后，她还是不会讲话，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江笙讲过的话，突然，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高高竖起的长发都散落了，原来是速头发的红带子不见了，月芽式的银饰发卡也不见了！
她一脸焦虑，她在找她的月芽式银饰发卡，还有扎头发的红带子……她害怕，实际上她不希望别人捡到她的发卡，特别不希望江笙捡到，因为这个银饰发卡有些旧了，红带子也都发白了，母亲说她长大了，有钱要给她换一个好看的，可是一直没有钱，也没有给她换，那是她心灵深处的自尊，她不希望被人看见！
突然，江笙打开双手，捧着她的月芽式银饰发卡还有那根红带子，还微笑着说道：
“这是你的吗？看你焦急的……”，
君兰一把接过银饰发卡和红带子，也没有说谢谢，她觉得自己应该把头发扎起来，所以双手去扎头发，突然，江笙又温和地看着她说：
“我觉得你披头发比扎头发好看！”
君兰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披头发还是扎头发了………只有脸扑通扑通的热！
君兰怎么啦！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珍珠和张健他们在聊什么，后来，她听阿娘还和江笙讲话，她听见，她阿娘问江笙哪里人，江笙说是县城的，考起大学，放假没事，就来张健他们派出所跟着学习、帮忙，所以认识张健，他和张健是和那些领导一起来的，不过他们都回去了，他就让张健带他转转！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君兰阿爹已回家，看见几个娃娃都在，打个招呼就去休息了，君兰阿娘让君兰去打水，给珍珠他们洗洗都上阁楼休息！
君兰还没起身，突然，江笙和张健都站起来往外走和她阿娘告别，张健道：
“婶，不用留我们，我和江笙都要回派出所！”
“阿！”珍珠和君兰都惊讶起来，她们也跟着到门外，深夜了，这个时候怎么还回去，一起来的车不都走了，走路要一个多小时呢！
江笙看了一眼君兰，微笑说道：“不怕，我啊，今天带枪了，遇到坏人妖魔鬼怪都不再话下！我和你一样，也是有拳脚的！”
原来，他们真的带着一把当地百姓所用的猎枪，那个年代国家没有下发收缴枪支政策，村寨里好多百姓都有，不过后来都上缴了！
君兰还是担心，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对江笙说：
“我不想你走，我想天亮了你再走，这样我不担心！好不好？”
江笙依然温柔地说道：“不怕，天亮了有时间我还来看你！”
说着张健，江笙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天太晚，君兰让珍珠不要回去了，她们洗洗一起去阁楼睡了！
忙碌了一天，珍珠很快睡了，君兰却怎么也睡不着，18年以来，第一次，她失眠了！
君兰想，她被江笙感动了，这么多年以来，其实她内心是孤独的，张家庄160户人家600多人，从来没有人走到她的心，也没有人说话能说到她心里去，也没有看见她还有自尊，像她们这样在社会最底层为了生存就可以不要自尊的人，没有人知道她有自尊的！
江笙只是说了几句话，为什么她觉得他是那样温暖。他捡到她的发卡，红带子，那样很旧的东西，他没有看不起她，那是捡起了她的自尊，她就感动得失眠了！
但是她听了阿娘和江笙说话之后，她知道，他的世界不是她可以触及的，她觉得他一定很优秀，所以她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珍珠早早起回去了，君兰又是睡到日出三竿，醒来，她一直想江笙说的话，不过她还是只记得他瘦瘦高高的，昨天夜太黑了，她实在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他说他会来看她……君兰又想起这句，怎么可能呢，她知道不可能，但是她心里希望他能来看她……矛盾极了，君兰发现从昨晚遇见江笙开始，她心中有期待了，即使她也知道不可能，可是她依然希望，他说过的话是真的，他真的会来看她……
又几天过去，马上要过年了，君兰的期待也慢慢转为失望，她想，像他那样优秀的人呢，怎么会来看她呢，告诉自己别乱想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