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我八岁那年。村里人决定把我和几个和我同一年出生送去学校。但碍于我们还没有名字。村里人决定让村长帮我们几个孩子取名。听我奶奶说,名字取得好以后可以考上状元。村长帮我取了一个名字叫,马青青。
因为我总是跑去河边睡觉这件事。村长说别人是土生土长,我是草生草长。草是青色,象征着春天生命盎然,蓬勃向上,也有野火烧不尽,春东吹又生的坚韧不拔的品质。总之是一个非常棒的名字。我奶奶给了我一个用公布包裹的礼物送给了村长。里面是五毛钱,奶奶说本来打算给我上学买糖吃的。但村长取名字辛苦就先给村长封个红包。
第二天村长带我去镇上的派出所办理名字登记。那天早上天空突降大雨,村子里大雨滂沱,火焰的颜色在灰色的雨幕上变得暗淡。阿狗楞在雨里,光着脚丫子不停地踩在泥土面上,溅起一朵朵带着泥土的浪花。大头礼把泥土堆起来,用小树枝折成两段。分别饰演李寻欢和陆小凤。嘴里在念念有词的说:“哈哈哈哈哈,李寻欢你想不到吧,我陆小凤已经练成绝世神功,你的飞刀再快也顶不住我得神功。”
“哼。废话少说,拿命来吧。”李寻欢冷笑道。
大头礼两只手的陆小凤和李寻欢不停的大战。几百回合不分高下。只见大头礼一会儿蹲下,一会儿趴着,一会儿跳起来,场面十分激烈。村长坐在牛车上实在看不下去。旁边说了一句:“陆小凤,该出绝招了。”
“好的。”大头礼回答道。
“嚯嚯嚯,啊啊啊,看先吧李寻欢,超级无敌机关枪,啊哒哒哒哒哒哒。”
大头礼的唾液在空中飞舞,混杂着雨水又掉进了他的嘴巴里。清甜中带着一些腥臭。大头礼的口臭,在我们村里出了名。
阿狗在旁边说道,快上车,要出发去写名字了。陆小凤。
“好的,大侠我这就来。”大头礼单脚起跳,一步并做两步,跳上牛车,一个激灵车板太滑差点没把我奶奶家那头水牛吓一跳。
雨停了。太阳挂了出来。我们成了天然衣架,一路上晒干了衣服。大头礼由于头太大,脖子周围没有晒到,还是有些湿漉漉。
村长命令水牛加速前进。我们穿过了大片的田野,田埂两边稻田里的水稻像一排排对我们敬礼的士兵,昂首挺胸的向上生长。空中燕子在低空盘旋着。我们和大头礼还有阿狗躺在牛车里睡着了。
睡梦里我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医生。是接生伊丽莎白的那个医生。我打赌她还没结婚。她粉脸丹唇,细眉修目,纤细的手指犹如雪亮的蛇皮,一只沉甸甸的鸭蛋青色玉石镯子套在长长的腕子上。她写的字像画画一样。我模模糊糊的擦揉双眼远远从牛车上望去才发现我们在医院大院里,村长正在窗口拿药,不知道是不是村里谁又生病了,总之每次村长来镇上不会是只办一件事。
2.很快我们就来到派出所。帮我们登记名字的是猪肉荣的女儿。长的和她爸一模一样。肥头大耳,两条腿像我奶奶院子里的椰子树。走起路来耳朵上的肉都在抖动。如果仔细听,你可以听到地板的微微颤动声和她急促的故意声。我奶奶说猪肉荣的女儿从小就营养过剩,家里猪肉太多,吃多猪肉就和猪有点像。什么东西吃多了,就会变成那个经常吃的东西。所以我奶奶经常叫我,什么都要吃一点。但不要吃牛肉。
“马青青,马青青,马青青。”猪肉荣的女儿在办事窗口大声呼喊。村长啪的一声打了我的脑门一下。
“又发呆,叫你没听见吗?”
“哦,是我的名吗?”我一脸茫然的望着村长。
“对,快去拿户口本子。”村长说。
我一路小跑过去。派出所里都是瓷砖地板,上面画着龙凤和牡丹花,还有一堆杂草,感觉像跑在都是动物的森林里。
在走廊的尽头我看着猪肉荣的女儿。她伸出那只坨坨肉肉的手使劲的来回倒腾我的头发,多年后我去理发店洗头都没有遇到一个比她手力还大的洗头妹。
3.一个上午。我们算是顺利完成任务。村长答应我们奖励每人一根甘蔗。镇上的甘蔗不太好吃。但甘蔗最便宜也最耐吃,没办法我们只好低着头答应了村长的奖励。
村长在回来的路上顺路带了一个年轻人一趟。听村长说是城里的医生下乡帮乡亲们看病。不过这两天是去别的村。穿着挺立的白色西装,白色裤子,脚上穿的是一双飞跃拍布鞋。手上带着一个电子表,透过长裤可以看到里面隐约有一件黑色的内裤。那时候我和大头礼还有阿狗都没穿内裤。
阿狗说我们的小鸡鸡还没有长毛就不用穿内裤。等到长毛了就有内裤了。
我们背对着牛车。把脚伸出车在。水牛一摇一摆的前进着。我们顶着脚尖在柔软的路上用脚趾画出一幅幅美丽的沙画。
“医生您这次去村里主要是看什么病呢?”村长问道。
西装怪清清嗓门低声咳了两声,整理了一下音调回道:“主要是一些流感,和蚊虫叮咬带来的传染病。”
“你们是扁鹊华佗在世。以后父老乡亲的健康都指望你们啦。”
“哪里哪里。村长您最近身体如何,看您气色应该不错。”
“我还可以,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半年开始我总是吃不多。有时候会恶心吐。”
“会不会是胃不舒服。如果是您最好去省城大医院里没拍个片看看。万一是胃癌就不好办了?”
“什么癌?是什么症状你可以说说看吗?”
“胃癌晚期的患者,和常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简单来说就是。呕吐,头晕,失眠,胸闷,胃口差,吃什么吐什么?等等。当然了,也不一定是。”
村长的脸色突然刷刷变白了。村长以前当过兵。被美国兵在越南战场上用燃烧弹烧过,大难不死后脸上留下几道伤痕。
多年后医生回忆起来说。那天坐着回车回去村里的路上。村长的脸色比他穿的西装还要白。因为那些症状正是村长无一落下都中招了。
4.半路医生下车。我们懒得的搭理他。西装怪。大热天穿西装。要是在村里我就拿罗汉果丢他。让他衣服开一朵朵大便颜色花。
回到村里后村长茶不思饭不想。村长今年已经快70岁了。其实在我们村里从有这个村子到今天,都是只有一个官,就是村长。这个官不是政府给的。是我们推荐的。每逢谁家需要帮忙谁家孩子上学,谁家姑娘出嫁,村长都会过来帮忙。久而久之大家就推荐他当了村长。有人说村长已经八十岁。我问过我奶奶,应该是六十多岁。因为村长总称呼我奶奶为,姐。那会儿我奶奶也不过80岁而已。
村里有一个真实的村长。不过大家都不把那个村长当村长。在我们村,大家都是一个家族。所以老人们愿意把打过帝国主义保家卫国的老人当村长。其他年轻领导干部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也省了很多领导的心。让他们喝酒起来更放心。
村长回到家中。抱抱伊丽莎白。那会儿伊丽莎白已经会走路了。伊丽莎白其实不愿意村长抱。每次都用胡子扎的伊丽莎嚎啕大哭。眼泪用个桶接住都可以当洗澡水了。
村长小心翼翼的帮伊丽莎白抹鼻涕。用手指轻轻的在自己的中山装上擦拭掉。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百感交集。自己所剩的日子不多了。想想自己这么多年为村子里做了那么多事,老天瞎了眼,可是已年过半百,许多事情总得看得开。不能像村里那些年轻人,遇到什么事就半夜在村里浪叫。
村长把自己的家打扫一遍。几个儿子女儿都已经各自成家。剩下自己和老伴儿看守着小卖部和帮助乡亲们办点事情。
村长想,就算是明年就要离开这个世界。让自己再为乡亲们多办一件事吧。
其实在村里。村长就像是没有权利的皇帝,看上去威风,很多政府的事他都办不了。能办的也就是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
5.有一次开会,村长得知县里要在我们村建立一个垃圾场。说是县城里的垃圾太多了。没地方放。我们村恰好距离县城最远。做一个垃圾堆,专门放垃圾,远离县城,这样县城就没有污染。
这个计划一直没有落实。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土地补偿的资金不够。年轻的村长带着我哥他们去闹过几次。说是美丽乡村建设不能受半点污染。垃圾是有毒的东西。万一鹅吃了,鸡吃了,鸭吃了,猪吃了。我们又吃了鸭吃了鸡吃了猪肉。不就到头来变成了有病毒的人了吗?那和垃圾有什么区别。
县里领导面面相觑。红着脸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就这么一直拖着。
其实村长最大愿望是在村里建一所小学。村里孩子们读书走的路太远。早上四点去学校。晚上才回来。买会儿还没有偷小孩的人贩子。可是半路上万一遇到什么妖魔鬼怪,孩子也是被吓得不轻。但这穷乡僻壤,哪个老师愿意来,再者说,来了也没有学校。所以,当前的任务,就是要建立一所学校。
村长洗了一把脸。去找了年轻的村长。两人坐在公社里,村长语重心长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年轻的村长。
阿狗那天在墙后面偷听到他们的对话。
“侄子。我觉得城里这个垃圾场要建立起来。咱家老祖宗会从坟墓里跳出来扒了咱们的皮啊。”村长说。
“可不是嘛。我才不会看那几个钱?土地赔偿之前也是吓唬他们那些官而已。”年轻的村长应和道。
“我想把青青奶奶家后面那条河边上的那块用来建学校,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好,可是咱们钱啊,叔。我要是李嘉诚,我就不会站这里听你讲这些废话啦。”
村长拍了拍年轻村长的肩膀。眼神里透着坚毅的眼神。阿狗被村长的眼神镇住。天空中多事乌云密布。像是陆小凤马上就要和李寻欢再次决斗一样。
村长走出公社。身后的乌云一朵朵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全部撕裂。变成了一条条的丝带逐渐散开。村长双手别在背后,低着头,好像在地上寻找什么奇珍异宝,一步步的走向小卖部。
我和阿狗打赌。村长心中正在酝酿一件大事,村子里马上要出大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