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纪元元年(公元1908年),福特公司第一辆T型车上市。随之在该车型生产过程中,工业化流水线作业被引入,生产效率大为提升。
福特纪元632年(公元26世纪),亨利·福特被人们尊为神明。食色,不再性也,人类的生存和延续不再依靠生物学意义上的男女之事,而是依靠工业化的流水线生产。
这就是阿道司·赫胥黎描绘的美丽新世界。
在这个美丽新世界里,人人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再也没有疾病的困扰,世界被统一为一个国度。无论是哪个等级,都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在无尽的人类生产线上,人人自得其乐,甚至于美丽新世界的人们面容都不会再变老,在心脏功能衰竭之时,在临终疗养院享受最终的安乐时刻。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是这个文明世界的格言。
真像陶渊明《桃花源记》中所描述的场景: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然而真的是这样么?
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人类思想被重构,消费等同于幸福,所谓的幸福被简单化为对食物、性、药物的即可满足。而福特纪元之前的历史,则从这个美丽新世界里彻底消失。
家庭、爱情、宗教、信仰等观念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美丽新世界的公民可以无需承担任何责任的滥交,可以肆意宣泄自己的欲望,唆麻这一精神药物成为人们享乐的依靠。
“胎生”这样的字眼让文明世界脸红害羞,而“父亲”、“母亲”在文明世界则是极端淫秽的字眼。称呼一个人事母亲,这样的玩笑太过分,因为这是一种及其淫秽的行为。
在美丽新世界的统一国度里,人类的生育通过工业化流水线生产出来,人类的人性泯灭殆尽。剩下的只有对福特工业化流水线的崇拜,所有人类都成了科学严密控制下,被注定身份和命运的奴隶。
在工业化流水线式的人类培育过程中,就已被划分为“阿尔法(α)”、“贝塔(β)”、“伽玛(γ)”、“德尔塔(δ)”、“埃普西隆(ε)”五种“种姓”或社会阶层。阿尔法和贝塔最高级,在“繁育中心”孵化成熟为胚胎之前就被妥善保管,以便将来培养成为领导和控制各个阶层的大人物;伽马是普通阶层,相当于平民;德尔塔和埃普西隆最低贱,只能做普通的体力劳动,而且智力低下。
此外,通过一种叫做波坎诺夫斯基的细胞分裂程序,那些非阿尔法或贝塔的受精卵在发育成为胚胎之前会被进行大规模的复制。并在培育过程中经过一系列残酷的竞争程序才能存活下来,例如书中以电极惩罚接触花朵的德尔塔、厄埃普西隆的婴儿,以暴力洗脑的方式教育。埃普西隆更是经以人工的方式导致脑性缺氧,藉以把人变成痴呆,好使这批人终身只能以劳力工作。
管理人员用试管培植、催眠、睡眠疗法、巴甫洛夫条件反射等科学方法,严格控制各种姓人类的喜好,让他们用最快乐的心情,去执行属于自己一生的命运。真正的统治者则高高在上,一边嘲笑,一边安稳地控制着制度内的人。偶有对现状产生怀疑或叛逆心态者,均被视为不安定因素放逐到边远地区。
美丽新世界的社会箴言是:COMMUNIYT, IDENTITY, STABILITY, 即共有、认同、稳定。
人类的思想体系被彻底摧毁,生存的唯一意义只剩嗑唆麻(文中出现的一类精神麻醉性用品)享乐。
没有人再愿意动用自己的脑子,人们也不再去读书了,因为人人安于现状,社会只需要稳定不需要进步。人类文化进一步演变成为直接的感官刺激、欲望和无规则游戏,人们因为享受而受制于工业化,疯狂崇拜工业生产技术,丧失思考的能力也属于人性的自由。
在这样一个社会里,人类完全被工业生产技术所支配。人类丧失良知和思想,真正完全沦化为工业螺丝钉。通过工业化流水线培育出来的人类,长大之后再服务于工业化流水线,无论是高等级的“阿尔法(α)”、“贝塔(β)”,还是低等级的“伽玛(γ)”、“德尔塔(δ)”、“埃普西隆(ε)”。
这让我又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美剧《西部世界》,片中的接待员通过工业化的技术被生产出来,在人类创造的乐园中,去接待来自人类真实世界的大人物们。而这些来自真实世界的人们,来到这里无非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无尽的欲望。而这些接待员则被循环投入到不同的场景中去,就像批量生产出来的人类,去实现人类长久以来梦想的乌托邦梦想。
然而这样的社会却又是极度脆弱的,不得不在娱乐中塑造繁荣与稳定,通过从出生到死亡的麻痹教育,每个人都成为这个美丽新世界的乌合之众。
这种反乌托邦的讽刺,难道不像我们自我嘲笑的社畜么?
现在有个很流行的词叫社畜,来源于日语,是会社和家畜的复合词,即公司的畜生。这个词最早出现于日本上世纪90年代,后来逐渐在东亚世界流行。
而在福特纪元的美丽新世界里,每个人都是一只幸福的社畜。人人乐于沉浸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不管是一个一厘米见方的卡座,还是工业化的生产车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不断重复。
丧失人性的人类,只能沦为工业化社会的附庸,为了劳动而劳动。试想我们自嘲的“审计狗”、“金融狗”、“程序猿”……不就是来自美丽新世界的“阿尔法(α)”、“贝塔(β)”、“伽玛(γ)”、“德尔塔(δ)”、“埃普西隆(ε)”么?
劳动的目的不再是为了生活,也不是为了自我价值的实现,而只是为了服务于工业化的流水线。而通过物化的消费主义、享乐主义,再抽上一点麻醉身心的唆麻,我们终究都变成了生活在美丽新世界的人们。
而那些掌控局面的大人物,就像是这个世界的饲养员,饲养着美丽新世界的每一只社畜,让每个人都自我感觉很幸福很满足。而在野蛮人与总统蒙德的对话中也揭示了这一点,工业化社会的流水线生产,只需要一个稳定而有序的世界。
而带有人性思想的科学、艺术这些都是稳定世界的阻碍,因此消灭科学、艺术,尽可能释放人的欲望,这才是这个美丽新世界稳定运行的基石。
这个时候,真像和小说中的人们一样感慨一句:哦,福特!
而在小说的结尾,来自保留地野蛮世界的胎生儿约翰被带到文明世界之后,就像一只被圈在笼子里的猴子一样,在文明世界引起轰动。而约翰带着自己仅存的人性,渴望逃离这个文明世界,却依旧躲不开文明世界的围观。
最终约翰选择以自杀获得自己人性的自由。
而将约翰带到了文明世界之后,自我意识觉醒的阿尔法种姓马克思和赫姆赫兹,最终被总统蒙德流放,而这个世界又恢复了他原来美丽的样子。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彼时正值美国步入工业化社会时期。福特汽车发明的工业化流水线作业被逐渐铺张开来,整个社会的生产效率获得加大提升。
共有、认同、稳定。
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