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在几名瀚海骑兵的护送下,从瀚海的都城哈伦拉尔城驶出,向南方徐徐前行。苏艺一个人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脑海里回想昨天御殿里发生的事。
在瀚海合罕宇文述之的御殿里,宇文述之高坐在宝座上,苏艺、夏怀安、范西松和慕容镇海并排站在宝座台前。
“诸位爱卿,朕今天召你们来,是朕刚接到消息。说南边卫地的领主边仲和刚刚去世了,边仲和的长子边伯玉现在人在诸罗国戍边,而次子边伯文和三子边伯景则在封地里为继承领地明争暗斗,你们说朕该不该参与”。
“合罕陛下”,首先说话的夏怀安,“卫地位于我瀚海都城哈伦拉尔与河北中都城的中间,地域丰饶,而且也是我瀚海都城周边最大的一块封地。臣认为应当趁此机会,将卫地这块封地收回,万不可让其上演‘曲沃代翼’之事”。
“臣并不认同夏大人所言”,说话的是慕容镇海,“瀚海合罕陛下,这卫地的领主可是为我瀚海立下赫赫战功的边大人,合罕陛下您要是贸然收回封地的话,怕是会让那些功勋卓著的领主们心寒。臣向来不能认同夏大人任用流官的做法。我们应当遵循传统,就应该把土地分封给功臣们,让他们来拱卫陛下。再说了,那些流官未必能见得能比领主做的好,流官只需要向他朝廷负责,不用对底层负责,他们当中未必尽是爱民如子之辈,而领主生来就是为自己所在领地的领民们负责的”。
夏怀安面向慕容镇海,毫不示弱地说:“镇海大人,有些事可能正如你所言,并不排除有只为自己升迁之辈,可不见得领主们都是你所说的生来就是领民负责,我想当中也不乏有残暴寡恩之辈吧。虽然流官制存在诸多问题,但流官制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出现‘曲沃代翼’这样僭越之举”。
“好了,两位爱卿你们不再说了。范西松苏艺说说你的看法”。
“回禀陛下,臣也认为不可贸然收回封地”。范西松向着宝座上的宇文述之恭敬的说道。
“臣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臣只是听闻边仲和在世之时,压榨领民的事没少干。臣要是生长在卫地的领民早晚会起来反抗边仲和的残暴统治”。
苏艺的话一说完,御殿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苏艺的身上。宝座上的宇文述之突然大笑起来。“哈哈,真是好可惜,苏艺你要是边仲和的领民,那边仲和估计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哈哈。好,这件事朕就交给你来处理。苏艺你一定能将这件事处理妥当,不要让朕失望”。
马车行驶了许久,终于抵达卫地,马车停在已故的边仲和府邸门口。苏艺从马车下来,看着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府邸。苏艺带着随行的景胜等人走进府邸里,来到府邸的客厅。
苏艺一走进客厅,就看到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他们一看到苏艺等人的到来,都立刻起身恭迎苏艺。首先说话的是大约三十岁年纪的漂亮女人,她恭敬地说道:“拜见苏艺大人,我是府里的管家蓝晴,请容我为您一一介绍府上的夫人和公子”。
苏艺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想不到还有女管家?”。
“多亏去世的边老爷器重,这才破例让我担任管家”。
苏艺点点头,说:“好,就有劳你为我介绍一下府上的公子和夫人”。
管家蓝晴先是走到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衣着华丽的女人身边,介绍说:“边老爷的正室夫人早已去世多年,这是边老爷的二夫人郑氏”,接着管家蓝晴指着郑夫人身边的年轻男子,说:“这是二夫人所生的边伯文二公子”。
苏艺向着郑夫人以及她儿子边伯文,微微点头,客气地说道:“原来是二夫人和二公子,边大人的死我也感到很遗憾,还请两位节哀”。
之后,管家蓝晴来到一个年纪与蓝晴相仿,同样也是衣着华丽的女人身边,介绍说:“苏艺大人,这是三夫人范氏”,指着范夫人身边的十岁左右年纪的孩童,说道:“这是三夫人所生的边伯景三公子”。
还未等苏艺来得及向范夫人和她儿子说话,景胜就面色慌张地跑到苏艺的身边,在苏艺的耳边小声低语,苏艺听完后,眉头一皱。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情严肃地说道:“刚刚接到消息,说长公子边伯玉在来的路上已经遇袭身亡了。看来这边家的继承人要从两位公子当中选了。
苏艺这话一说,立刻在客厅里引起一片轩然大波,苏艺看到郑夫人和范夫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紧接着也都有模有样地哭了起来。反倒是管家蓝晴表情镇定,在范夫人的身边安抚范夫人。
夜晚,苏艺在管家蓝晴安排的房间里,苏艺打开房间的窗户,站在窗边深邃秀气的眼眸凝视着窗外隐藏在幽黑夜幕里的冰冷雨水。
清晨,景胜急急忙忙赶来敲苏艺的房门,苏艺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还不等苏艺说话,景胜就先慌慌张张地说道:“出事了,苏艺大人。边家的二公子死了“。
苏艺点点头,平静地说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随后,苏艺顺口说了一句,”边家二公子是在哪里死的“。
“边家二公子是死在府邸后花园的假山下“。
“什么“,苏艺惊讶地说:”府邸后花园的假山下“。
苏艺随景胜来到府邸的后花园,苏艺一走进后花园就发现这个花园非常大,花园有一个直径十五米以上的池塘,池塘旁还有一个最起码三十米以上的假山。
苏艺和景胜走到假山下发现尸体的地方,苏艺看到死者的母亲郑夫人,管家蓝晴、死者的弟弟边伯景和他的母亲范夫人都在场。郑夫人在尸体旁痛苦流涕,管家蓝晴则在郑夫人的身边安抚。边伯景则和他的母亲范夫人站在一边。
苏艺先是看了一眼正在安抚郑夫人的管家蓝晴,然后径直来到尸体的旁边。苏艺仔细看了看已经死了的边伯文。苏艺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看到边伯文的衣服上,鞋子上和脸上都沾满了泥土,手上也沾了泥土,苏艺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假山的山顶。
苏艺向着边伯文的家人,表情严肃地说:“看这个样子,应该是二公子不幸从这假山上失足跌下的”。苏艺把目光投向站在范夫人身边的边伯景,说:“三公子,你的父兄都不幸先后去世,这边家继承人之位就由你来继承吧”。
听到苏艺所说的话,一边的郑夫人哭的更加撕心裂肺,而范夫人一听到后,连忙拉着儿子边伯景向着行礼,范夫人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边伯景。边伯景磕磕绊绊地向着苏艺,说道:“请合罕陛下,苏艺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继承我父兄的遗愿,重振我们边家”。
苏艺点点头,对着边伯景说:“边伯景公子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便回去向合罕陛下禀告,请合罕陛下册封你为卫地的新领主”。
苏艺走到由管家蓝晴搀扶着的郑夫人面前,面色严肃地说道:“郑夫人还你节哀,不要太过悲伤”。紧接着苏艺又对着篮球管家,说:“蓝管家,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苏艺说完,便径直离开花园。
第二天的清晨,景胜急急忙忙跑到苏艺的房门前,正要敲门之时,苏艺突然打开房门。“找我有什么事吗?景胜”。
景胜先是一惊,然后很是慌张地说道:“苏艺大人,边家的三公子好像出事了,不仅是边家的三公子,就连二夫人也上吊自杀了”。
“走!”,苏艺快速走出房间,眼睛着着前方,说:“我们先去看一看边家的二夫人郑氏,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苏艺和景胜走进郑夫人的房间,一进入房间就能看到吊死的郑夫人。房间的房梁上挂着一条白绫,而郑夫人就是选择用这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苏艺看了看吊死的郑夫人,然后对着身边的景胜说道:“快去找人,把郑夫人的尸体放下来”。
等到景胜走后,苏艺在郑夫人的房间里巡视了一遍,看到房间里的桌子上留着一封信。苏艺打开信封,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恰好在这个时候,景胜领着一大帮人来到郑夫人的房间。众人合力,将郑夫人的尸体放下,放在房间的床上。
苏艺和景胜又来到边伯景的房间,一走进房间,苏艺就看到边伯景躺在房间的床上。苏艺靠近一摸,发现身体已经冰凉,也早没有了脉搏。
这时,管家蓝晴扶着范夫人也走进房间,范夫人一看见床上躺着的边伯景,立刻呼喊道:“景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快起来啊!你可千万不要吓母亲”。
“范夫人,边伯景公子已经不幸去世了”。苏艺低下头,很是无奈地说。
范夫人一听苏艺所说的话,一下子接受不了,直接跌倒在地上。苏艺见状立刻上前为其把脉。苏艺把完脉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范夫人没有脉搏了“。
“夫人一直身体不好,应该是一时无法接受,才会变成这样“。管家蓝晴面色悲伤地说道。
苏艺走到管家蓝晴的面前,掏出一封信交给管家蓝晴,“这是郑夫人留下的遗书,她在遗书上承认是她毒死了边伯景公子的。我想应该她认为边伯文公子的死是范夫人所为。所以,为了报复范夫人,才毒死的边伯景公子,接着她也上吊自杀了。这下好了,边家的人都死了,这领主之位是没人继承了“。
苏艺说完,便要离开边伯景的房间。“请等一下,苏艺大人“,管家蓝晴叫住苏艺,说道:“苏艺大人,您这是去哪里?”。
“现在边家的人都死了,我只能回去禀告合罕陛下,请陛下收回封地,派官员来治理这里”。
“其实“,管家蓝晴一脸犹豫地说:”老爷其实还有一个儿子还健在”。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苏艺转过身,看了看此时还犹豫不决的管家蓝晴,”兰管家,你放心,就算是私生子,我们也承认。只要他是边仲和大人的儿子,我们也会让他继承边家“。
苏艺坐在客厅的座位上,管家蓝晴领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走进客厅,来到苏艺的面前。“苏艺大人,这孩子名字叫做边伯元,这是我孪生妹妹蓝心与老爷的孩子。我妹妹原本是老爷的侍女,直到有一天老爷喝醉酒,与我妹妹发生了关系,这才让我妹妹怀了老爷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由于当时还活着的正室夫人容不下我妹妹和这孩子,命我把妹妹和孩子都送走。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当了府上的管家“。
站在苏艺身边的景胜,这时插话说:“苏艺大人,现在人都死了,根本无法证实这孩子是不是边仲和大人的孩子啊!”。
苏艺仔细看了看,管家蓝晴领来的有些胆怯的六七岁孩童,说:“我曾见过边仲和大人几面,看这孩子的面相也确实与边仲和大人有几分相似,相信应该是边仲和大人的儿子无疑”。
苏艺扬起头,对着面前站着的管家蓝晴说道:“蓝管家,这孩子现在是边家的主人了。你既是边府的管家,又是这孩子的姨母,这孩子就有你来抚养了,你来做他的监护人,直到他成年为止”。
管家蓝晴恭敬地向苏艺行礼,说道:“是,苏艺大人”。
夜晚,在府邸灵堂里,管家蓝晴和边伯元等人穿着白色的孝服在灵堂守灵,一阵凉风吹过,堂前的灵牌突然“砰”一下一个个倒在桌上。边伯元害怕地抱住身边管家蓝晴,非常害怕的说道:“母亲,孩儿怕”。
管家蓝晴一听到边伯元的话,脸色立刻一变,瞪了边伯元一眼,示意边伯元不要再说下去。边伯元这才不再说话。站在灵堂外的苏艺,听到刚才的那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推开门走进灵堂。
“蓝管家,大家都累了,何不让大家回去休息”。
管家蓝晴点头,对着灵堂的侍女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正当管家蓝晴领着边伯元想要离开的时候,苏艺伸手拦住了管家蓝晴,苏艺脸上挂着笑容,对着管家蓝晴说道:“蓝管家请你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就这样,侍女们领着边伯元离开了灵堂,当所有人都离开,将灵堂的门关上后。苏艺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向着管家蓝晴,说道:“蓝管家,我不知道我是该称呼你为蓝晴管家,还是蓝心管家”。
“苏艺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蓝管家,我们会经常认错人,可孩子是不会认错母亲的”。
“苏艺大人,您这话越说越离谱了,我根本不明白您这话什么意思”。
“蓝管家,你放心。我是不会抓你的,边伯元公子还太小,还需要你来照顾。再说了,我根本没有就任何证据,一切都是我的猜测而已”。
“哼”,蓝心管家冷冷一笑,“苏艺大人,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难道苏艺大人您想为他们讨回公道”。
“不,残暴贪婪之辈不配得到拯救,他们只配得到惩罚。我只是单纯地想把整件事情梳理明白罢了。蓝管家,你确实厉害,你竟然连亲姐姐都不放过。我想在你解决完你姐姐之后,你就借着你姐姐的身份,重新回到边家。在边仲和大人死后,你先是派人去刺杀正在往回赶的边伯玉公子,在得知边伯玉公子已死后,你又设计杀害了边伯文公子。接着你骗郑夫人说是范夫人杀害了边伯玉公子,借郑夫人之手除去了边伯景公子。郑夫人自知难逃法网,便上吊自杀。最后,你明知道范夫人身体不好,受不了惊吓,你还故意带范夫人去看边伯景公子的尸体,让范夫人受惊过度而死。此计甚妙,让他们一家人自相残杀”。
“苏艺大人,边伯文公子明明是从假山上失足跌死的,为什么说是被我设计杀害呢,范夫人和边伯景公子也都有嫌疑”。
“正所谓‘百密一疏‘,我仔细看了边伯文公子的尸体,发现他的指甲里很干净,没有一丝泥土。这说明他是失去意识后,被人从假山上扔下去摔死的。我觉得范夫人和边伯景公子还没不至于傻到会做这种授柄于人的蠢事,那剩下的也就只有看似与边伯文公子之死无关的蓝管家你一个人了”。
“不知道苏艺大人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你了,最开始我说边伯玉公子已经遇刺身亡的时候,我就看到两位夫人虽然表面上都在哭泣,心里一定是在窃喜吧。在所有人之中也就只有你表现的非常淡定,就好像你从一开始就好像知道一样。我因此怀疑你肯定参与了行刺边伯玉公子的计划。忘了告诉你,其实当时边伯玉公子并没有死,是我为了试探你们,才故意说的他已经死了”。
“苏艺大人,您的计谋才是真正的妙。您这样做不仅仅可以试探出我们之中谁有问题,还能稳住我们,在边伯玉公子赶回来前,让我们继续自相残杀。无论我们当中谁最后胜出,您都会让年长的边伯玉公子继位“。
“蓝管家,你真是聪明,我的心思都被你看透了。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神是站着你这边的,边伯玉公子在回来的路上不治身亡。看来这边家的主人注定是你儿子的了。不过,这样更好“。
“苏艺大人,您最后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根据我瀚海的律法,私生子只能继承一半的遗产,也就是说你们只能继承边家一半的封地,而另一半的封地将会被合罕陛下收回。鉴于边家愈演愈烈的夺嫡风波,合罕陛下为了整顿最近愈演愈烈的夺嫡风波,决定先拿边家开刀以儆效尤,要把边家的封地转封。正好东边原来的塞尚公国是卫地的一半大,所以,合罕陛下最终决定要把边家转封到原来的塞尚公国,这里则交由官员治理“。
“不,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蓝心大声惊呼道。
“我说的都是事实,最晚后天就会有官员来接管这里,你们可要抓紧时间收拾好东西,准备前行东边的封地“。
蓝心跑上前,发了疯似的打翻灵堂前供奉的灵牌,之后整个人跪倒在灵堂的地上,大声地嘶喊着道““我究竟都做了什么!“。蓝心痛苦地发泄着心中的愤恨和不满,苏艺感觉她的身体正在汹汹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