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罗军会虽然只有几年的历史,但一方面靠制造军火进行交易获得了巨大的收益,另一方面又靠贩卖信息在上京城内外布下了不小的势力,想在短时间内解散或是取代罗军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楚洋虽然是罗军会现在的掌管人,但还有其他跟着陈冬祺一起打拼建立罗军会的人,他们在会内掌握了一定的势力和话语权,最关键的是他们之中一部分人本就不同意陈冬祺直接推举楚洋当罗军会的掌管人,如今楚洋贸贸然提出解散罗军会,只为了所谓的忠君忠国的大义,势必会引起罗军会内部的混乱和争斗。
楚洋今晚将一部分上京城外的军火交易线卖给了⻄域国的商人,这在罗军会上层中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但是因为卖掉的军火线本就获利甚微,有些甚至处于亏损补贴状态,楚洋美其名曰改革内部生产线,于是也没人找的出反对之处来。
“如玉坊的事查的怎么样?”楚洋没忘记楚念之和自己说的事情。
“楚少爷,我们查到上京灯会那天在如玉坊被暗杀的是当朝宰相的一个远房表亲,前年刚被提拔为上京城内一个县的副县令。至于如玉坊被封,是吕家老爷的意思,这件事也是吕家那边给压下来不上报朝廷的。”
“宰相和吕家?”楚洋想不到这两者能联系到一起:吕家在上京城的家族历史比刚建国三代的梧国还⻓,势力更是难以摸透;但是吕家向来安分从商,极少参与政事,他们又怎么会与宰相牵扯?
楚洋让人继续查吕家最近的动向,“若真是吕家有心封锁消息,那怪不得连小念查不出些什么来。”
楚念之和小耐晚上准时来到福记酒楼,发现梧逸清早就到了在等她们,而且特意选了一个靠窗并用珠帘隔开的座位。
“想来七殿下如今搬出了百鸣宫,外出自由了许多。”楚念之坐在了梧逸清对面。
“对于我来说,搬出百鸣宫还谈不上自由。”
楚念之喝了口茶水,没想再寒暄下去,“关于如玉坊的事,不知道七殿下查到了多少?”
“我查到了那天追你的是五皇子的人。”
“梧星池?”楚念之从小不喜欢五皇子,背地里也是直呼其名,刚刚脱口而出五皇子的大名之后才想起梧逸清的身份,一时间尴尬不已。
“看来楚小姐和五皇子之间的渊源挺深。”
“我和他没什么渊源,顶多瓜葛多了些!”楚念之⻅梧逸清并不计较自己与五皇子之间发生的事,索性放开了说,“我们从小就一直斗,只是没想到他居然 在背后如此不磊落,搞这些小动作!”
得知抓自己的人是受五皇子之命,楚念之又想起来被暗杀的人。“那你也查到了那晚被暗杀的人是谁?”
梧逸清抬眸看着楚念之说:“暗杀一事和如玉坊被封的消息都被封锁了,我只能查到被暗杀的人与当今宰相有关系。”
“宰相?吴家?”楚念之看⻅梧逸清点了点头,心里纳闷:如玉坊的事怎么 会和吴家扯上关系?
“这件事我暂时能查到的只有这么多,”梧逸清开口对楚念之说,“但是我直 觉这件事背后没有这么简单。”
楚念之的想法和梧逸清一样,但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梧逸清明白楚念之并不是好糊弄的人,“我想和楚小姐一起查明这件事。”
楚念之想了想,直接挑明:“朝廷之人考虑事情从来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 发,你选择的不是我楚念之,而是楚家。”
“楚小姐聪明绝顶,想来我们一起查案也会事半功倍。”梧逸清没有直接回 答。
楚念之看了眼小耐,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看着梧逸清说:“很感谢七殿下今晚和我说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涉及到朝廷和如玉坊,搞不好还和吕家有关,我不 能随便让楚家牵扯其中。”
“你不是想把如玉坊的人救出来吗?”
“这是我查明这件事的原因,但是一旦和你合作查案,我想最后就不是救人 这么简单了。”
“既然楚小姐顾虑这么多,那今晚我所提议之事就请楚小姐忘记吧。” 楚念之准备离开之前转头问梧逸清,“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灯会那天你怎么会出现在如玉坊,还救了我?” “我是去找你的。”梧逸清看着楚念之,“以前我只能在百鸣宫的宫墙上看到
灯会上的烟火,这是我第一次参加上京灯会,而我在百鸣宫外认识的人可以说 只有你一个,所以我想去找你。”
这是楚念之没想到的回答,不过想到梧逸清的身份,她定了定神,只留下 一句“我知道了”便转身离开。
回到楚府之后,楚念之得知楚洋已经回来便径直去他房间找他。
“哥!”楚念之推开楚洋的房⻔进去之后看⻅有另一个男人在,他看起来像是楚洋的手下——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楚洋坐着而他站着。
楚洋看⻅楚念之推⻔而入之后,就抬手示意那个男人离开。“你又这么晚才回家!”
“我今天还算回来得早啦!”楚念之没把那个男人放在心上,以前她也碰到 过好几次楚云天在家里和别人谈事情,“倒是哥你回上京之后就早出晚归,看来这次要办的事情不太容易啊。”
楚洋没有接楚念之的话,“你这个时候找我有什么事?”
楚念之在楚洋旁边坐下,“哥,我之前让你帮我查如玉坊的事,你有查到些什么吗?”
“如玉坊的事关系到吕家,没有那么好查。”楚洋想了想,还是提醒了楚念 之一句,“不过这次的事也牵扯到了朝廷里的人,你还是不要管太多比较好。”
“这次我是不能不管,发生暗杀当日有人奉命抓拿我,这件事一定也和我扯上了关系。”
“不管是谁冲着你来的,你是楚家大小姐,只要有我和爹在,对方一定不敢再乱来......”
“哥,你是不是已经查到些什么了?”楚念之敏锐地捕捉到楚洋对于自己被 追这件事的反应——不惊讶也不生气,就像早已知道了一样。
楚洋顿了顿,“我能查到的不多,不过我觉得事情不简单,我不希望你掺和进来。”
“可是我已经涉身其中了!”
楚念之明白楚云天和楚洋想要保护自己的心情——从小到大不管她惹了什 么麻烦或者是别人想找她麻烦,都会被他们暗中悄无声息地摆平,而他们说得 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件事你不用管”,一旦碰上与朝廷有关系的事,他们更是让她离得远远的。可是楚念之有时也会很讨厌这种被人当成小孩子,而自己什 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这次不管是谁是幕后操控者,他们不仅是针对我,同时也是想对付吕家, 这其中一定牵扯到了不小的利益,可能和楚家也有关系。”楚念之将自己的分析 告诉楚洋。
“行了,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太多的头绪,你先不要自己一个人胡乱猜测,让我去查清楚就好。”
“不好!”楚念之撇了撇嘴⻆,“这次我要和你一起查清楚,我要知道是谁想 要抓我!哥你要是查到些什么必须都告诉我!”
2
这天梧逸清来到三德堂发现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张折起来的纸,他打开看 ⻅上面一行俊秀的字:今日申时在御花园假山群⻅。落款是一个英气的“楚” 字。梧逸清读完便将纸条重新折好放进自己衣袖中,又往屏⻛那边看了看。
梧逸清准时到了御花园的假山等楚念之,他知道今天散学后楚念之又被三石夫子留下谈话,估计这是她没有料到的。梧逸清没有在假山等很久就看⻅楚念之出现了。
“我还以为夫子要找你谈很久。”梧逸清看⻅小耐在假山不远处等着,应该是楚念之让她在那边放⻛。
“夫子找我并非什么大事,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等很久,”梧逸清看着楚念之说,“那你找我应该是有比夫子更大的事吧。”
“我......我虽然无法和你合作,但是我还是想问你是如何查到如玉坊暗杀的事?”
楚念之是楚家大小姐,在上京城拥有的人脉和资源不算少,可是对于如玉坊的事她居然查不到丝毫,而梧逸清不久前还是不得宠也不得势的皇子,怎么说也不应该能查到楚念之查不到的信息。
梧逸清笑了笑,“既然楚小姐不想与我还有百鸣宫牵扯在一起,又为何要知道我查案的办法呢?你就不怕知道了之后无法脱身?”
“我只是很好奇七殿下如何能查到我查不到的信息而已。”
梧逸清稍稍俯下身去在楚念之耳边低声说:“你要知道的不是我查案的方 法,而是一个弱势皇子在这宫中生存的方法!”说完他重新站直低头看着初念 之,“这就是或许你不该问,问了脱不了身的理由。”
楚念之并非天真单纯的大小姐,自然是明白梧逸清话里的意思。“既然你不方便说,那我不问便是。今日约你⻅面是我考虑不周,告辞!”
楚念之转身欲离开,看⻅小耐匆匆向她们跑来。“小姐,五皇子还有其他两个人正在往这边走来。”
还未等楚念之作出反应,一旁的梧逸清就将楚念之拉到假山背后,将⻝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小耐也迅速闪进另一边的假山藏好。楚念之今日穿的裙子外面是一层纱,在她被拉到假山后面的时候,纱裙的一⻆挂在了假山上,梧逸清看到之后毫不犹豫地蹲下将裙子拉好以免被发现。
梧逸清刚把裙子拉好就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他立⻢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抓住楚念之的肩,专心留意着五皇子他们的声音。随着梧逸清的贴近,楚念之觉得自己的鼻尖已经碰到了他的胸口,她急忙转过头去,却感觉他的心跳声就在自己的耳边。
还未等楚念之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假山那边传来五皇子的声音:“你们怎么这么蠢,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殿下,我们也没想到那天会遇到暗杀的人引起混乱,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 男人,否则我们早就把楚家那丫头给绑了!”
楚念之辨认出第二个说话的男子是文侍官家的大儿子蒋聪,他不在三德堂上学,平时总是入宫巴结五皇子,给他献上自己收集来的⺠间的奇珍异宝。而楚念之混迹市访时也会遇到蒋聪那帮人,她看不惯他们,也和他们交过几次手,但从未以楚家的权势地位来压他,没想到他竟敢替五皇子来对付她。
“不要再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了,这件事已经被盖过去了,你这段时间不要入宫找我了,免得再生枝节!”这是五皇子的声音。
“殿下说的是,不过楚家那丫头怎么办,就这么便宜她了?”
接着楚念之听到清脆“啪”的一声巴掌声,“我要怎么对付她是我的事,轮不到你说话!没有我的吩咐,你们谁也不能动她一根手指头!明白吗!”五皇子的 话落在楚念之耳里尤为刺耳。
“是,是,是!我全听殿下的!”蒋聪捂着脸对五皇子点头哈腰。
远处传来几声宫女们议论的声音,这里是御花园,即便是五皇子也不希望
被别人发现他与宫外的人聚在一起,于是他们也噤了声,快步离开。
等五皇子他们走远了,梧逸清才发觉自己与楚念之的距离太近,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一步。等他退开后,楚念之转身看着五皇子梧星池的背影,心里想着 他刚刚说的那句话,眼神慢慢变冷......
3
就在楚念之找过梧逸清的当天晚上,小耐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房间然后关上⻔。
“怎么了?是查到什么了吗?”楚念之看小耐的反应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 事。
“小姐!刚刚官府那边的暗信过来说,明天响午官府会偷偷将如玉坊的人放 出来!”
“官府那边为什么突然放人?”
小耐的神情变了变,“今天上京吕家那边......被抄了家,当时在吕家宅子里 的人都被......带走了。”
“什么!”楚念之皱起眉头,来不及细想,第一时间就奔向楚洋的房间。
楚念之一把推开房⻔,看⻅楚洋正坐在案前看今日呈上来的关于军队的谏 书。“哥,你是不是知道今天吕家发生的事?”楚念之几步冲到楚洋面前。
楚洋先看了看了楚念之身后被守在⻔口的士兵关上的⻔,然后才把谏书放 在一旁。“你是指吕家被抄家的事?”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
楚洋顿了顿,“吕家的事是宰相那边的人干的,这事我们楚家不可以碰。” 他轻描淡写就把这件事说完了,还将其中的利益关系摆在楚念之面前。
“宰相?吕家为什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楚念之迫切地想知道一切。
楚洋盯着楚念之看,眼中是边疆将士的冷静和犀利,“我说了这件事与楚家无关,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那我需要知道什么!我可以知道什么!”楚念之从未用过这种语气和楚洋 说话,可是她真的不想再要自己哥哥和父亲无微不至的保护和三言两语的敷衍了。
楚洋起身低头看着楚念之,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卷入宫内之事,也害怕她会一时冲动做出些什么危及楚家的事。“吕家的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绝对 不可以插手其中!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不要等事情结束了再来告诉我!”楚念之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再当最后一 个知道真相的人,这件事是与楚家无关,但我无法袖手旁观,你不告诉我,我会自己去查!”说完,她转身离开。
楚洋看着楚念之摔⻔而出的身影,叹了一口气,然后吩咐府里的人这几天不让她出房⻔。
楚洋的态度在楚念之的意料之中,但是她还是莫名地生气,她气楚洋对自己的不信任,更气自己的无能——不仅查不到如玉坊暗杀的事,也无法救出玉儿姐他们,她第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
第二天楚念之和小耐趁楚洋安排的军兵不备还是偷溜出了楚府。楚念之明白能短短几日之内搞垮吕家的人一定不会放任如玉坊的人不管,恐怕这边官府刚放人,人就会遭遇不测,所以她要提前来官府这边守着,把人带走。
现已是响午,可是蹲守在官府大牢后⻔的楚念之迟迟没有看到有人被放出 来。“小耐,你确定官府是响午放人吗?”
“官府里的暗信确实是这么说的,”小耐看了一眼牢⻔,压低声音说,“不会是出现什么差错了?”
楚念之仔细想了想,“我们再等等,现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直到打更人出现敲了几下更钟,大牢的后⻔才打开,两个身着军装的兵官拖着一具瘦弱的身体从里面走出来,他们来到大街上就把手里的胳膊往地上一扔,又扭头看了看周围,然后转身回去。
楚念之赶紧跑上前去,微弱月光下她先是闻到一股血腥味,然后看到地上倒下的简直是一个血人!她轻轻撩开那人脸前的头发,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人是玉儿姐!是那个在舞台上华冠艳服、浓妆艳抹的玉儿姐!
“玉儿姐!玉儿姐!吕妈呢?”楚念之颤抖着手扶起玉儿姐,轻声问道。
玉儿勉强睁开一只红肿的眼,想出声,却只有嘶哑几声气音,没过一会儿,她便彻底晕了过去。楚念之决定先把玉儿带回去看伤。
楚念之将玉儿带回了楚府,在差人医治她身上的伤时,她命小耐去官府查清容妈的下落。
医女从房里出来向楚念之行礼,她身后的侍女捧着玉儿换下的血衣和端着 给她处理伤口的血水。看到这些,楚念之皱了皱眉,“玉儿姐怎么样了?”
医女开口答:“回小姐,病人身上外伤严重,有多处遭受拷打酷刑的伤口, 所幸重要的内脏受伤不重。现下我已处理好她的外伤,这几日只需静养和按时 换药、服药便可。”
次日早上,小耐带来吕妈的消息:吕妈在狱中得知吕家被抄家的事,痛苦欲绝,趁看守不备便一头撞在墙上自刎了。
听到小耐的话,楚念之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样,她转过头去强忍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