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迷雾—读《飘》的启示

无论我看过多少版本的《飘》，印象中依旧是三十年前最初看到的黑色背景上飞舞着一片两张人脸侧影组成的绿黄相间树叶的封面设计。相爱相怨随风而逝的爱情总让我心有戚戚焉。之后看过的版本皆是美丽的女主角思嘉丽占据封面。印象最深的是思嘉丽站在橡树下，手捧泥土，背景是红土地。“树叶”随风飘散，对《飘》的钟爱从未褪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看橡树下手握泥土的思嘉丽。尤其在雾中行走时，从思嘉丽绿色眸子中寻觅“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的希翼。

抑或，对小说、电影中人物喜爱，缘于有的可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有的与自己完全不同，却心向往之。一个女人最好的气质是雌雄同体，我以为思嘉丽就是。思嘉丽勇敢、果断、敢做敢当的阳刚之气，聪明、美丽、任性不失小女人的柔美，基于永不被打垮的精神，连个性中的那点自私、狡黠也让她在可恨之处透着几分可爱。多年来，《飘》一直是我最喜爱的文学作品之一，思嘉丽也一直是我最喜爱文学人物形象之一。初读《飘》，我还是个中学生，惟感到思嘉丽不同于以往书中看过的女主角，没那么善良、正直，品行高尚，却更为真实，一如生活中的你我。在她的映衬下，男主角白瑞德、二号女主用梅蓝妮也同样迷人。他俩深爱着思嘉丽，思嘉丽却不知道，直到故事最后，她方意识到他们的爱，她对他们的依恋，然而梅蓝妮死了，伤心欲绝的白瑞德离开了她。身在爱中不觉知，痛失我爱方悔悟，这也是《飘》同样吸引我的地方，不时提醒我珍惜眼前的拥有，珍惜眼前人。

从熟悉的舒适环境走向陌生的新环境，一般人很难瞬间适应，今昔对比强烈的更甚。《飘》以美国南北战争为历史背景，主要描写了南方的生活环境。战前，南方贵族生活安逸舒适，俊男靓女们沉浸在诗情画意的生活中，在十二棵橡树下大摆宴席、谈情说爱。战争的硝烟在悄悄弥漫，男人们怀着浪漫的想法参战。战后，男人们死的死、伤的伤，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园，已是一派衰败、满目疮痍；女人们也在死亡线上痛苦挣扎。多数人像阿希礼那样无法面对眼前的处境，消极、颓废，一味沉浸在往日美好时光中。思嘉丽同样留恋往昔，却能适应环境改变自己，摘下“淑女”面纱，生存永远第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是支撑思嘉丽一次又一次从困境中挣扎出来，战争让她从不暗世事只追求爱情的庄园主千金小姐脱变为生存而不断抗争，不仅自食其力还帮家人摆脱困境的坚强女人。给思嘉丽力量的是她父亲告诉她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抛下生她养她的土地，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坚不可催的精神。为了活下去，她可以挽起裙子带领一家人下地劳动，挖红薯、摘棉花；可以为梅蓝妮接生，用手枪打死白佬（敌人）；可以自己赶马车，做生意。在她身上，淋漓尽致体现了适者生存。小说中尽管一再通过旁人的眼睛、嘴说思嘉丽不像个淑女，丢了他们这些有身份人的脸。什么是贵族？我以为真正的贵族不仅是像梅蓝妮那样言谈、举止高贵，心地善良，能适应环境外柔内刚的女人，也是思嘉丽这种不仅适应环境，还能与环境不断奋争，冲出一条血路来的坚强女人。

中年辞职，从体制内跳到体制外，刚到北京，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适应。原本是不得已辞职，在过去“象牙塔”似的环境中工作了二十年，虽说有心理准备，但在一个陌生地方，与过去迥然不同的工作、生活环境，越发怀念往昔。沮丧时，恰是思嘉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激励着我，一个千金小姐在环境逼迫下，尚能拿起锄头为自己为家人挣口饭吃，原以为山一般压得我喘不过气的困难渐渐变轻变淡，一切皆会过去，日子总会一天一天好起来。忙完一天工作踩着月光回到灯光如昼的家中，有一种昔在、今在、永在的温暖。如今，回望当初的选择，不再总是怀念过往，倘若到中年还走不出故乡，很可能一生就在一种环境、一种固定模式下生活。外面的世界虽无奈却也丰富多彩。一切皆是最好的安排，只有人适应环境，没有环境适应人。

思嘉丽似乎永远充满活力，热情似火，然而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作风用在事业上尚可，用在爱情上则行不通。她一直以为自己爱阿希礼，想方设法让阿希礼爱自己，却对深爱自己的白瑞德视而不见，至到梅蓝妮死后，才意识到她爱的不是阿希礼，而是白瑞德，白瑞德却一无反顾要离开她，思嘉丽竭力挽留未果，绝望时想到要回到给她力量的家乡—陶乐，“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小说就此结束。非大团圆结局，余音缭绕，如同根据《飘》改编的电影《乱世佳人》中最后的大雾，思嘉丽究竟能否走出浓雾，云开雾散，留给读者、观众思索。

无论是故乡还是北京，冬天总会有雾，尤其是北京，雾霾更重。街道、房屋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围巾、口罩包裹起来，惟有一双眼睛在竭力辩识方向。迷雾中，总会让我想起思嘉丽在浓雾中穿行的梦。战争给她留下了在浓雾中找不到出路的恶梦，惊醒后，总是白瑞德给她以慰藉，殊不知白瑞德恰是可带她走出迷雾的人。

诚然，距离产生美，但两人距离太长、太远也会生出误会而淡漠感情。先生在外地读博那些年，距离自然也产生了美，却因他学业繁忙，与我疏于交流，分别太久让我平空生出莫须有的烦忧，嗔怪他只考虑自己的学业，不顾忌我的感受。有时，看一本书、听一首歌会因某一段文字、某一句歌词泪流不止。日记里竟是哀怨的话语。此种心境下做了一个让我此生永不忘的梦，醒后赶紧写在日记里。梦里，我们似乎分开了，我好难过，后来一家三口历经磨难终于又在一起，失而复得让梦中的我分外欣喜。醒来后眼里还有泪水，那真真切切的痛，发自内心的欢喜让我庆幸是个梦，抑或，冥冥之中也在警醒我珍惜眼前人，眼前的拥有。赶紧给先生打电话，平常的话语也变得动听起来，竟生出久违的依恋。流水一样的日子，风和日丽，偶尔涂抹几笔靓丽的色彩，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我的网名“随风而逝”缘于《飘》，许多年来从未变过。将秋风中飘零的落叶放于书中，风干的树叶书签让我忆起去年秋天或是多年前，往事并未随风，明年秋天依然会拾起纷飞的树叶做成书签，相似的树叶，不同的人生，挥就别样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