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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说好要娶我的。」
「你是妖,我是人,如何结合?」
我没想到那个当初答应娶我的男人,竟是在骗我,还把我囚禁在笼子里。
可惜,现在我对他束手无策。
我瞪着他,「你明明有未婚妻,为何还要抓我?」
他扯唇笑了笑,眼底是我看不懂的神情,「你这只黑猫,我觉得甚为有趣,想让你做我的宠物。」
我闻言,周身气血顿时涌上头顶,内心似有一只猛兽在哭喊,可最终却全部化为一个字,「你——」
2.
被他锁在屋内,每日我对周笙不是骂就是吵,反正不能让他过得舒服,刚开始他还会跟我对骂,渐渐地许是骂累了,词穷了,后来只坐在案桌旁听着我骂他。
他整个一黑脸,无奈的挠挠头,站起来走到我面前面目涨红,气愤地指着我,却不知道说什么。
而我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都不禁哈哈大笑,竟然觉得他有点可爱,不过很快我就平复下来,我应该恨他的。
有一次一个声音娇软的女孩闯了进来,对周笙言笑晏晏。他告诉我那是他的未婚妻。
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后,我每日所想皆是如何逃出去,我可一点都不想做他的宠物,难道还要自己看着他与那位未婚妻卿卿我我的腻歪生活。
此刻我已恢复原身,缚灵锁变成一个金环缠在我的腿上,金丝笼也打不开,灵力也用不了,我简直就是妖界之耻,竟然被一个人类小白脸掣肘。
我软硬兼施,奈何他软硬不吃。
虽然被他关在了笼子里,限制了妖身自由,但是周笙想得倒是很周到,吃穿用度一样都没落下,他在笼子里放了许多吃食,有熟透的鲑鱼,有美味的瓜果,还有养生茶水。
我盯着它们,不由得火大,他这是要把我当畜生养吗?
我绝不受这样的屈辱,于是我内心祈祷姐姐快点来救我,我的姐姐乃是和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父亲不祥。
她叫兰瞳,因比我大了几百岁,头脑也煞是聪明,术法比我高了不知多少倍,还是壁城山的小霸王,无论何种种类的妖怪,见了我姐姐都得点头哈腰的,整个壁城山她要认第二绝无人敢认第一。
但是她的暴戾恣睢也是出了名的,谁若欺负她对她不敬,这笔账绝不过夜,壁城山的妖怪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此前有狼妖惹怒她,她三下两除二的端了他的老巢,把他一家老小杀了个精光,骨头血肉全吞到肚子里了。
不仅对妖类凶残,她对待人类同样毫不留情,谁若惹她,必血溅三尺。
由着她的庇护,我在壁城山生活的顺风顺水。也因是她的缘故,我也沾染了不少不良习性,蛮不讲理,聚众闹事之事我也是没少做,但杀人放火之事我从不敢做。
所以当我看上周笙时,拼了口舌想要把他留下来,养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并且觉得把他关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对的。现在想来这不也是一种囚禁吗?
曾经我也我苦口婆心地劝慰过姐姐,要收敛脾气,与人为善,方可修炼成仙。
可奈何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还怼得我哑口无言。
她一脸倨傲,道:「若要修炼成仙,吸人精血,食人之魂岂不是更快?」
我惶恐道:「此等邪术万万不可,若是被发现......」
话未言毕,就被她打断:「不被发现不就好了吗?」
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她白了我一眼:「我不成仙,做妖怪挺好的。」
姐姐执意如此,我苦劝无果。而此刻在这方寸之间,我能想到的也只有姐姐,也只有她才会来救我了。可近日她去了别处,不知何时才会回壁城山。
3.
等着等着,已然过了一月,周笙终于带我出去了,我以为他是良心发现,结果等待我的却是一场血淋淋的凌迟。
善恶终有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血债需血偿。
外面乌云密布,阴风阵阵,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周笙提着笼子中的我,与他同行之人还有他的表弟郑无意。我看着他甚是眼熟,不过怎么也想不起来,许是时间太久远,我都活了两百年了,见过的凡人也是不计其数,忘记几个也不足为奇。
郑无意一身玄色衣袍,看上去阴恻恻的,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看上去不是什么善类。
他们带着我至碧城山脚下,我大喜过望,以为是真的要带我回家,但是又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我没好气地扯着嗓子道:「周笙,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都到了我家门口,还不放了我?」
然而周笙并不为所动,看向我的眼神中似多了一层哀戚。
我当时看不懂他眼神中深藏的含义,以至于后来我抱恨终天,恨自己是如此没用。
周笙把我放在他身旁,他的表弟走近碧城山林,在林外开始施法结界,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身穿道服头发灰白的老道士,与表弟一同作法。
我的感觉越来越不妙,他们竟然会术法,还请了道士,这是专门收服妖怪的阵法,我开始躁动不安,扒着笼子,「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周笙转头望了我一眼,眼神中透着复杂,薄唇翕动,但最终一句话都未说,又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周笙,你说话!」
他依旧沉默不语。
我彻底急了,冲他吼道:「你说话啊!」
话音刚落,这时,黑云压日,狂风大作,给本来阴沉的天气又添了一层黑暗。
表弟爆发出一声狰狞的冷笑:「妖孽,你终于出来了。」
声穿云林,嘹亮空悠,「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人类,竟敢抓我的妹妹?」
「姐姐......」我望着一袭深蓝衣衫的姐姐,从山林中缓缓飘来。此刻我既喜悦又不安。
看样子他们是拿我做诱饵来灭妖,但姐姐乃是碧城山灵力最强的妖,岂是区区凡人就可以打败的?
话虽如此,可我的心还是倏的一紧,不好的预感蔓延至全身。
姐姐悬在半空,神色倨傲,睥睨着他们,幽幽地吐出一句话:"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道士胸有成竹道:「妖孽,今日你逃不掉。」
姐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脚下的这群凡人,骂道:「愚蠢人类,想要降我,再活一百年也不够!」
表弟闻言冷哼一声,毫无惊慌,神色满是厌恶。
忽然天光乍变,刚刚在地上消失的法阵,此刻金光闪闪,震慑众人。
我看到姐姐眉头皱起,随后凝聚灵力,与他们二人缠斗起来。
我看得胆战心惊,虽说姐姐功力高深,但我还是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这个法阵是他们提前做好的埋伏,究竟是什么,姐姐会不会有危险?
须臾过后,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姐姐从半空中坠落,满身血污。
我头昏脑炸,不停地撞着笼子,姐姐怎么会输?姐姐怎么可能会输?
我喊道:「姐姐,你快走,别管我──」
「快走──」
「快走——」
直到我的嗓子都喊哑了,姐姐都没能站起来,她躺在一片血泊中,奄奄一息,眼神悲戚地望着我。
而此刻表弟面目狰狞又得意,「想走,晚了。」
我看到姐姐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名中年道士,说道:「妖丹?你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妖丹?」
道士挥了挥他的拂尘,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贫道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收的就是你这种恶妖。」
姐姐猛然吐出一口血,恶狠狠道:"呸,道貌岸然的臭道士!你炼化妖族妖丹,增长自己的功力,与作恶的妖魔又有何分别?"
道士慢悠悠道:「我乃正道,你等妖邪,造下孽障,活该至此。」
一旁的郑无意早已没了耐性,蹲身盯着姐姐,阴鸷的眼神似一把刀要贯穿姐姐的身体,「好威风的猫妖啊,你还记得你是怎么灭了我全家的吗?」
「我一见到你就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姐姐凝神望着他,忽而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是你!你竟然还活着!」
继而转向我:「兰夜,早就告诉过你要杀人要斩草除根,这就是你留下的余孽!」
我大惊失色,惶恐万分,留下的余孽?
过去的记忆如汪洋一般涌入脑海中。
十年前,在碧城山脚下,一群凶神恶煞的山匪劫持了几名过路的旅人,不仅要劫财还要劫色,几个姑娘被吓得花容失色,宁死不从。
结果惹怒了山匪,他们暴虐无常,肆无忌惮,扬言要杀了他们。
正好这一幕被姐姐看到,她平常是最爱看这些打家劫舍的荒唐事,然而这一日她闲来无事,竟出手管了闲事。
一举灭了那几个山匪,当她朝那几个人类伸手的时候,有人竟口不择言,骂了一句妖孽,继而众人皆惊恐地看着姐姐。
起先姐姐也并未恼怒,甩了甩手就要离开,然后在她即将踏入山林的那一刻,姐姐清晰地听到一个人不要命的说道:「这片山林里面恐怕都是妖怪,还有山匪,真的该好好整治,一定要请道士做法把他们都除了。」
姐姐顿时止住脚步,当即她就拉下脸,明明救了他们,他们却想要恩将仇报。
姐姐可从来不是和善之人,不开心了一定会找人泄愤。
所以姐姐怒上心头一举杀了他们。我实在看不过去,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走近察觉到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孩子,我顺手便掩去了他的气息。
姐姐问我:「都死了吗?杀人就要斩草除根,不留余孽。」
我骗了姐姐,说道:「他们都死了。」
看到姐姐没有怀疑,我劝道:"姐姐,以后你万万不可这样做了。"
然而姐姐却一句都听不进去,冲我吼道:「闭嘴!你还没有教训我的资格!」
夜时,我处理好他们的尸体后,就把那个小男孩偷偷放了。
没想到他竟是周笙的表弟。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复仇。
思绪回转,我仍被关在金丝笼里,爪子狠狠抠着笼子,直到鲜血渗出。
然而下一刻一块黑布蒙住了我的视线。
我疯狂地撕咬着眼前的一切,嘶吼着:「周笙,你拿开。」
「你混蛋,我恨你,当初我就不该救你!」
只听周笙声音低沉:「别看了。」
接下来我听到姐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震破耳膜,冲破云霄,我的心也一刀一刀被凌迟。
「姐姐......」
"姐姐——"
「对不起......」
我喊地声嘶力竭,可悲又可笑。
很快,姐姐的声音就没有了,
「周笙,我姐姐呢?」
「你让我看看我姐姐,让我看看她。」
「周笙......」
眼前的黑暗霎时被天光替代,我远远望去,姐姐浑身是血,此刻已恢复原形,就安静地躺在污脏地血泊中,混着泥土。
周笙打开笼门,我变为人身,神情恍惚,头脑炸裂,跌跌撞撞地走向姐姐。
我跪坐在地,姐姐已经没了气息,内丹被生生剖出,鲜血遍地,殷红刺目。
而周笙的表弟正以胜利者的姿态笑意吟吟地看着这一切。
我疯了!
我疯了一样地扑向郑无意,张开爪牙撕咬。
可是,身体被缚灵锁禁锢,任何灵力都使不出来。一下子就被他制住。
一个失败者永远不配在胜利者面前抬起头颅。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语气里充满轻蔑,「若你要寻死,我就成全你。」
这时,周笙走过来,挡在我面前,「无意,说好了不可伤她。」
「好,就听表哥的。」郑无意虽笑着,但我仍看到他眼中的疯狂与狰狞,像是一个野兽看着猎物的眼神。
4.
我第一次遇见他的那天天空黑云密布,阴雨连绵。
本来是睡觉的好天气,刚要阖眼时,我却嗅到了一股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于是,我深有好奇害不死猫的秉性,捡回了鲜血淋漓的他,并且好心好意地把他带到了树洞之中,帮他疗伤,清理伤口,为他换下衣衫,大功告成后,一张俊秀清朗的面容呈现在眼前。
我暗笑,没想到还捡了一个俏公子,这弯弯的眉眼,密而长的睫毛,嘴唇微翘,鼻梁高挺,皮肤白皙,摸上去手感滑嫩,让人欲罢不能。
正当我对着他的美貌脸庞垂涎三尺的时候,他醒了。
他挣开惺忪的睡眼,努力适应外面的光线,然后一双黑眸猛然睁大,警惕的看着我,身体一动,牵扯了他的伤口,眉头拧起,口中发出「嘶」的一声。
我好意提醒:「你身上还有伤,别乱动。」
他看我没有恶意,目光逡巡了下四周,便开口问道:「是姑娘救了我?」
我笑意盈盈,「正是。」
他扯出一抹微笑,温声道:「多谢。」
我闻言不禁感慨,这人不仅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温声细语,沁人心脾,我陶醉在他的声音中,笑得咧开了嘴,「你伤得很重,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正好我不吝寒舍,慷慨解囊,你就在这里舒舒服服的养伤,不会有任何人再伤到你的。」
然而我说着说着他就举起手臂指着我,面上浮现惊恐之色,嘴里含糊不清:「你......你......」
我不解的看着他,然后顺着他指的方向摸摸自己的耳朵,毛茸茸软绵绵的触感,我惊呼:"呀,耳朵出来了!"
我捏了一个诀,要把耳朵变回人耳,然而又发现我的尾巴也出来了,我陡然转身,晃晃尾巴,却不料身后传来「啊」的一声,我又回转过身,却看到他已经昏过去了。
我捂住嘴巴,内心懊恼:「不是吧,我这么吓人吗?」
后来我才知道,他告诉我他是被我的尾巴甩晕的,我闻言,愣了一瞬,然后拍着大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然后我便听到他不满的嘀咕一声:「这有什么好笑的。」
翌日,他又一次醒来,面上还留着昨日的惊恐,我尽量表现得很和善,没有露出一脸妖怪的凶猛,问他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为何遭人追杀?」
他清了清嗓子,尽力平复住自己的心绪,「周笙。」
我追问:「还有呢?你就答了一个问题。」
他微微颔首,以表歉意,「其他望在下不便告知。」
既如此我也没有深追下去,在这一方小天地,我们渐渐熟悉了起来。
他说他是第一次见到妖怪,甚是惊讶。
我笑着说理解理解。
他时常垂眸沉思,跟人类相比我是昼夜颠倒,白天喜欢睡觉,夜晚反而精神。所以我常常夜晚热情过头,缠得周笙与我聊天。
周笙皱着眉头,顶着一双黑眼圈看着我,但是我仍不想放过他,在他身上挠来挠去,惹得他面红耳赤。
他怒气冲冲:「你知不知男女有别,礼义廉耻?」
我笑笑:「妖怪需要懂吗?」
他无语抚额。
其实我是懂的,不过那是用来约束人类的,我是妖也不用遵守吧,何况我喜欢上了他的皮囊,喜欢在他身上蹭,在他不经意间亲亲他的脸庞。
他常常警惕地看着我,竟然还跟我划了三八线。
我趾高气昂地看着他说道:「这里都是我的地盘,连你也是我的。」
他涨红了脸,气愤不已,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不知羞耻。」
我哈哈大笑,全然不顾他的怒目而视,白天就窝在他的怀里睡觉,逼他跟我讲睡前故事,晚上我精神大发,就看着他睡觉,时不时的犯贱挠挠他的下巴,日子甚是快活。
渐渐地他也不怎么反抗我了,好像习惯了我的纠缠恣意,而我也习惯了他的存在。
有一日,周笙郑重的对我说:「兰夜,我要走了。」
我猛然从他怀里起身:「你要回家吗?」
周笙点了点头,「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也该回家了。」
然而轮到我不开心了,于是我撅着小嘴,软磨硬泡:「我舍不得你。」
周笙一脸坚定地看着我,「我家中还有琐事未处理,不能再耽搁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从他的语气中我听出了一丝凄然与愤恨。
但是,我还是不想放他走,苦劝了他一阵,始终无果,于是我继续发挥着我死缠烂打,概不讲理的常态,我把他关了起来,在树洞外设了结界,每次他到门口时,都会被弹回来。
他怒不可遏的看着我,而我神情得意的回应他。
「我要出去。」
「不放。」
「要怎样你才会放我出去。」
「怎样都不行,你就得陪着我,让我高兴。」
然后周笙不理我了。总是我一个人自言自语,我百无聊赖,看着他拧在一起的眉毛,忽而有点心软。
我走到他跟前,说道:「只要你娶我,我就放你回家。」
他的眼睛恢复了光泽,随即又黯淡下去,「你是妖,我怎么娶你?」
「就那么娶喽,妖和人是可以在一起的。」
「荒诞。」
「你不答应,我就不放。」
我和他又别扭了几天,最终还是周笙服了软,不情不愿的说道:「好。等我处理完家中事,就来接你回府。」
我大喜过望,也不管他脸上布满阴霾的表情,送给他一个骨笛,让他来寻我时,吹响骨笛便好。然后乐呵呵地把他送走了。
事后我才想起,我都没有问他的住处,万一他食言不来找我,我从哪里去找他算账?真是失策,一时被欢乐冲昏了头脑,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空等无望,都过去了大半年,他还是没有来,我正在放弃他与寻找他两者之间犹豫着,这时,我听到了久违的骨笛声,悠扬婉转,回荡于林间。
我猛然惊醒,一下子窜起,捏了一个诀,飞速掠至他面前,熟悉的眉眼,久违的侧颜,与之前不一样的是此刻他脸上容光焕发,身穿锦衣玉服,一副贵公子的打扮,全然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糟心模样,我情不自禁的捏捏他的脸,「你可是来娶我的?」
周笙下意识的闪避我的亲近,言语结巴:「我......」
我并不急,想着寻常人家要娶一个妖精,要说服家里人恐怕是要下一些功夫的,只要他能来找我就算是表明了他的心意,思索之余却发觉一记不善的目光盯着我,冷飕飕的,不禁令我打了个颤。
这才看到在周笙身后,还有一位公子,长得人模人样的,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好似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我指指他,问周笙:"他是谁?"
周笙道:「我的表弟,郑无意。」
我向他微微一笑,有礼有节地问候道:「表弟你好。」
谁知下一刻,那个所谓的表弟就抽出缚灵锁,我正沉浸在喜悦中,等我反应过来时,缚灵锁已经把我捆了个结结实实,我的灵力无处施展。只好惊愕地看着周笙,却见他一脸从容,毫无惊慌之色。
郑无意表情阴冷,正得意地看着我。
我顿时醒悟过来,他们是串通好的,说好了处理完一切事宜就会回壁城山来娶我,结果呢?却是用骨笛唤出我,用缚灵锁把我束缚住。
缚灵锁越来越紧,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耳边不断回响着「等我回来接你回府」这句话,即已承诺,为何又食言?在我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周笙缓缓走向我,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5.
姐姐死后,我又被带到了周笙的庭院。
我对他说:「我恨你。」
周笙抿唇不语。
「既然对我是利用,为何还要囚我?」
「我们承不住妖怪的报复。」
我大笑出声:「哈哈哈——」
我笑累了,最后竟不自觉地抽泣起来。
「你姐姐杀害无辜之人,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当年郑无意衣衫褴褛,提着最后一口气儿来到我家。他......」
我出声打断了他,看都没看他一眼,「我不想听,你滚。」
周围安静下来,静默须臾,我听见周笙的脚步声。
忽而,我转身,喝道:「站住。」
周笙折返,怔怔地看着我。
「把骨笛还给我,你不配用它。」
接连几日,我都未曾见到周笙。
终于在第五日,我又见到了他。
「周笙,你放了我吧,我不会寻仇。」
周笙闻言,顿了一瞬,随后盯着我的眼睛道:「若我说我是因为私心,你信吗?」
我冷笑着,「真想把我当成你的宠物,可笑!」
「你......」
「还是说让我看着你和你的未婚妻莺莺燕燕,卿卿我我的生活吗?」
「她不是我的本意,我和她的婚约会取消。」
我看到周笙眼底划过的哀伤,但是我一点都不想关心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句句扎的周笙口不能言,我心中忽而涌出一股快感。
「你之前说过的话还当真吗?」
我不屑道:「我说过的话数不胜数,你指的哪句?」
周笙沉默不语,深邃的眼眸让人捉摸不透。
他又离开了,待她走到门口时,我好似听到一声很小的叹息声,荡进了心间。
伪君子,被利用的是我,他有什么可惆怅的?
我不停地在想逃出去的方法,却始终无果。
不巧,今日,机会来了。
我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周笙,转念一想,这是他的房间,哪里还需要敲门?
我故意弄出声响,果然吸引了屋外人,门「吱呀」一声开了。
走进来一位端正柔美的女子。
我尽力和缓着声音,「你是周笙的未婚妻?」
那名女子闻言环顾四周,寻着声音的源头。
我敲敲金笼,示意她,「我在这儿呢。」
然后我看到她逐渐放大的瞳孔,手臂颤抖的指着我,「你……你是妖怪?」
然后就要仓皇而逃,我及时喝止住她,「站住,你别走,你就不好奇我为何在周笙的卧房吗?」
她果然顿住,慢吞吞地转回身,眼眸中依旧留有惊恐。
「是周笙把我囚在这儿,他说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他,他就放了我。」
「怎么可能?你这个妖怪,胡言乱语!」
果然,不愧是周笙的未婚妻,这个反应甚得我心。
鱼儿上钩了,我接着循循善诱,「那不然他为什么把一个妖怪放在他屋内?」
她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我听得头皮发麻,即使打断她:「你放了我,周笙就是你的了。」
果然她停住喋喋不休的重复,脸上有了喜色,不过瞬即又黯然,转而道:「我怎么相信你不会伤人?」
我反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伤你?」
她一怔,眼珠转动了几圈,道:「我怎么救你出来?」
我大喜过望,幸亏周笙的未婚妻不是什么难缠的大小姐。
而后利落地说道:「钥匙在书柜第二个暗阁里。」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就是周笙的百密一疏,上次他带我回来之后,入夜后,灵猫的视力尤其明亮,在加上当时装睡,我清清楚楚看到他把钥匙放在了暗格里。
一切顺利,除了脚腕上的缚灵锁,怎么都打不开,不过回了碧城山,树爷爷他们肯定有办法。
6.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让我彻底崩溃,我脑子嗡的一声,怔怔地杵在这里。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到处都是小妖的残尸骸骨,一片尸海,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在鼻尖。
脚边有一具猫妖的尸体,我蹲下,伏低身子,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轻轻抚在她的毛发上,一个月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忽而我发现有些不对劲,内丹!她的内丹没有了,被生生剖出,我全身一震,脑海中划过姐姐死时的面容,也是一样被生生剖出内丹。
这时,一道不大不小的人声传入耳际,灵猫的耳朵异常灵敏。我循声望去,远远便看到两道青灰色身影,手中结着法阵,正在猎杀碧城山中的妖怪。
是他,郑无意!
我要杀了他!
我把手举于身前,想要凝出一个灵决,却怎么都凝不出,我望向脚腕的缚灵锁,胸中怒火中烧。
但是他们还在肆无忌惮地猎杀妖族,我疯了,难道要我像一个胆小鬼一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被生剖内丹吗?
我跨步跃起,可就在这时,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捂住我的嘴巴,硬生生把我拽了回去,隐于一颗千年巨树后。
我回头一望,是周笙,我恶狠狠地瞪着他。
只见他眉目焦灼,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贸然冲上去会死的!」
我打开他的手掌,伸出脚腕,「给我解开缚灵锁。」
周笙叹气,「就算你恢复灵力,也赢不了他们。」
「周笙,你个冷血无情的小人,你们人的命高贵,妖怪的命就贱吗?」我怒意 攻心,恨不得立刻撕了郑无意。
周笙垂下眼眸,「对不起,我不知道郑无意会变成这样。」
「解开!」
周笙死死守着自己的坚持,「不。」
我气得胸肺炸裂,转头欲冲出。
而周笙又紧紧拽住我的衣袖,言语急促,「我帮你,我有办法。」
我回首,「什么办法?」
「先跟我回去。」
「我不会再上你当了。」我冷冷凝着他,想甩开他的手却怎么都甩不掉。
周笙言语急切,「这里太危险了。」
「你先说什么办法!」
周笙轻叹一口气,「挟持郑无意的妻子,逼他就范。郑无意很爱他妻子,此前他的妻子身患重症,他就把你姐姐的内丹给了她。所以他不会对她不管不顾的。」
「相比郑无意,其实更难对付的是他身后那个老道士。」
我细细思忖一瞬,炼化妖丹并不容易,要是能制住郑无意,逼迫他交出还未炼化的妖丹,利用这些妖丹就能杀了他。
我紧紧盯着周笙,「我怎么相信你?他可是你弟弟。」
「他已造下杀孽,我更不愿看到你......」话未言尽,他话锋一转,"这次我没有骗你。"
心里挣扎良久,最后我还是跟他回到了他的府邸。
周笙屋内,我让他给我解开缚灵锁,正在我俩撕磨时,忽而响起「咚咚」的敲门声,伴着一声娇软的声音:「周笙哥哥,你在吗?」
我捉弄之心乍起,故意弄出了声响。果然,门开了。
我看到周笙忽然皱起的眉头,心里甚为舒畅。
踏进来的正是周笙的未婚妻。
只见她震惊地看着我们,最后目光定格在我身上良久,转而向周笙问道:「她......是谁?」
还不等周笙说话,我便自报家门,「我叫兰夜。」
她看看周笙,又看看我,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们......你为何在这里?」
我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她的表情,反问:「你又为何在这里?」
「我来找周笙哥哥。」
我勾唇一笑:「我也是。」
她:「......」
周笙:「......」
我看到周笙的脸黑下来,笑得愈发得意。
随后我又故意摇了摇脚腕,其上的缚灵锁链碰撞,发出伶仃声响。
果然吸引了她的目光,只见她往后缩了一步,抬起手指向我,「你是......那个妖怪?」
「你还说你是......」忽而,一滴泪珠自她眼眸滑落,晶莹剔透,我见犹怜。
我不禁赞叹,果然是世家小姐,连一滴泪都能让人心驰荡漾。
然后她猝而转身跑掉了。
我看着周笙愣在原地,便杵了杵他的胳膊,"不追吗?"
然而下一刻,他却转向我,笑出了声,音如清泉,沁人心脾,仿若之前在洞中他对自己的温柔笑语。
我怔住,不由得一时气闷。
他怎么还笑了?笑什么笑!他有什么脸笑!
「你是故意的。」他挑眉,突然逼近我,「你还喜欢我。」
我的心轰一下炸开,顿时把他推开,「谁喜欢你这个骗人的小白脸!」
没错,从前我是喜欢过他,但自从我被他利用,看清了他卑鄙小人的本性,我就发誓绝对不可能再喜欢他!
不想与他多做纠缠,我便寻门而出。
7.
两日后,周笙告诉我计划可以开始了。
他趁郑无意不在绑架了他的妻子。
我向他伸出了大拇指,表示做得不错。
周笙向郑无意放了消息,此刻在城外一处山野密林,两方对峙不下。
周笙挟持着郑无意的妻子,我在一旁恶狠狠地朝郑无意吼道:「郑无意,你屠戮碧城山,杀我族类,今日你妻子在我手里,识相的,把他们的妖丹还给我!」
郑无意笑了笑,笑得怪渗人,「小妖精,你当我傻吗?」
我死死地盯着他,恨不得把他盯出个窟窿。
然后他转向周笙,道:「表哥,你怎能与妖同流合污?你不会真的喜欢上这只猫了吧?」
周笙愤愤道:「郑无意,回头是岸,大仇已得报,你为何还要跟碧城山上的妖怪过不去?」
「表哥,妖丹啊,炼化的妖丹越多,自己的寿命就越长。他们只是一群畜生罢了,不就是让我们人族随意肆杀的吗?」
我听得心肺剧颤,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我伸手结起一个灵决,化成一道气刃抵着他妻子的脖颈,「郑无意,你若不给,我立刻杀了她!」
然而下一刻他的阴森的语气却让我背脊一寒。
「哈哈哈哈——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话音刚落,郑无意瞬间结起一簇灵力,朝着我的方向袭来。
我下意识的拽了周笙一把,却不料郑无意的目标根本不是我和周笙。
我看到强劲的气刃穿过他妻子的胸膛,她瞪大了双眼,眼神里的惊恐一览无遗,嘴里呢喃着:「「无意,你......」」
鲜血从她的血窟窿汩汩流出,她话还没说完,「咣当」一声扑倒在地,当场死亡。
我瞠目结舌!
周笙浑身一震!
郑无意竟然杀妻,他俨然已变成了六亲不认的凶煞鬼魅。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郑无意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小妖精,虽然你道行尚浅,妖丹功力不足,但是你执意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掌间凝满灵力,与他对抗,刹那间白光乍起,秋风猎猎作响。
那个老道士也一同现身,加入战斗。
以一敌二,很快我便落了下风。
一股巨大的灵力把我震到树上,我「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
就在此刻,我感受到一股灵力的召唤,我扭头朝源头望去,是姐姐的妖丹!
我感受到了姐姐的妖丹,就在郑无意的妻子体内,它在召唤我!
姐姐的妖丹竟然没有全部被炼化!
我猛然回味过来,这是姐姐给自己留的庇护,这也是她最后能为自己做的事了。
一缕幽蓝色的光在郑无意妻子体内升起,我猝然起身,朝妖丹奔去。
自己一人抵挡不住他们二人,但若是融合了姐姐的妖丹,胜算就会大增。
我把妖丹收于掌间,念了一个法咒,瞬即,幽蓝色的光芒越来越盛,笼罩了我的全身。
还差一点,就可以完全融合了!
就在这时,郑无意和老道士一记金光袭来,我眉头蹙起,就差一点了,现在不能停。
千钧一发之际,周笙猛然跑过来,替我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我双目睁大,听到周笙发出一声闷哼,看到他直直坠落的身体,心中大乱。
妖丹终于融合完成。
我怒气冲天,手中的灵力流转不断,一掌劈向他们。
有了姐姐的妖丹,果然灵力大涨,他们在远处一脸警惕的看着我,我看到他们手中缓缓结起的金光,突感熟悉。
是当日他们抓捕姐姐步下的法阵,这次绝不能让他们故技重施!
刹那间,他们的法阵还未结起,我便冲到了他们面前,顷刻之间,盈满的灵力贯穿他们的身体,我看到他们不可置信的神情,冷笑一声,一切终于结束了!
我转身,走向周笙,扶起他的肩膀,鲜血自他的嘴边涌出,缓缓的灵力灌入他体内,却怎么都止不住。
天光映着他惨白的脸,嘴角的鲜血生添了一抹残艳的红,他嘴唇翕动着,语气断断续续。
「兰夜,其实......我很喜欢你。」
「也是我......对不住你。」
「现在我......这条命......」
"你别说了。"我独留心慌,看着他奄奄一息的面容,言语哽咽,径直打断他,
「别说了!」
但他还是说完了最后几个字,「还......给你。」
然后阖上眼睛,垂下双手。
我再也抑制不住,哭了出来,不停地晃着他的肩膀。
「你醒醒,你醒醒,我不要你拿命还我。」
「你醒醒。」
可是他再也不会回答了。
8.
最后我把姐姐的妖丹全部打入周笙体内,保住了他最后一口气,树爷爷告诉我,天大地大,只要他还有气在,就一定有法器可以救他。
我将周笙放在之前的树洞里,坐在他身旁,伏下身子,轻轻吻上他的唇畔。
「小白脸,等着我,就算寻遍六界,我也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