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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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的历史从我祖父辈就开始改变了。

      我祖父只能算是略识文字,不算文盲而已。在偏僻贫穷的小山村,祖父终于在有一天放牛的时候,把老牛栓在一颗老树下,一个人怀揣着“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的人生理想,义无反顾地离家出走了。

      十多岁的少年,在民国初年的蜀国颠沛流离,是需要多少勇气更是需要多少自信的啊!

        也许是智慧,也许是运气,也许是彼时的政治、社会等因素,祖父左冲右突,上下腾挪,居然在数年之后在省城郊县大邑,和当时盛极一时的刘氏家族有了牵连,以税务之身份负责一县税收。

      不敢说其时的祖父有无盘剥行为,但趁机聚财肯定是有的。但祖父确实不是“深明大义”之人,竟然在解放之初的50年代,在家乡大肆购进数量惊人的田地、街房!

      如此不明智之举,亦可说明祖父投机取巧的心理作崇,想以己积蓄一博政局变幻,甚望趁机发险财。或者在外也并未有巨额收益,若有,在外诸如省城为何不置办房产?还有因为读书少等缘故的“不识时务”,如果对时政有些研究,嗅觉灵敏又怎么会在如此不明时期购置大量不动产?

      反正,祖父有些想“显赫乡里”的“称雄”之心,在十分短暂的“荣光”之后,被现实残酷地辗碎,几成齑粉,且拖累了一族后人:父亲四兄弟,只有两人婚娶,三婶是三叔去百里之外的更加偏僻的异乡讨娶回来的,我外婆是我祖父的亲妹妹。外公也许是曾经帮祖父做“买办”,后见时势情形逆转,把自己名下财富全推脱给祖父,眼见待己不薄的舅亲渐陷萎灭,良心发现,才决定把自己的女儿之一许配给已经长大成人的内侄一一我父亲以传氏族香火,以弥补内心某些不安。

        可怜我辈兄弟,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下,处于社会最低层,凭借极端自卑产生的极端自尊,顽强挣扎,饱受折磨,终未至被时代潮流湮灭。

        我父亲结婚时已经是23岁,其时祖父祖母同在一年前去世。年轻的父亲上有一位瞎眼的祖母、我们叫祖祖的长辈,下有三个弟弟,父母惨然离世,内心的悲恸和无助,肯定不是今天的我们能够体会得到的。

      在那样的高压政治环境下,父亲能够带领一大家人活下来,已属不易!父亲只有拼命埋头苦干,才是唯一求生之途。

      现在父亲的忍耐力没有一般常人的好,可能是那时早就超支过度。

      但父亲极喜高谈阔论,特别是背着我们的时候。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我有意无意地两次离开医院,没有在医院睡觉,后来都听到病友们对我感慨:你老汉真的太会说了!

        我从病友们对我绘声绘色的复述中,得知父亲把我们家里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倾诉给了他能认识的所有人了。

      父亲其实需要交流,甚至需要发泄。他内心有许多陈年往事,甚至异想天开和道听途说的故事,需要讲给别人听。正如祖父当年的“英勇无畏”,父亲的骨子里本就有根深蒂固的表现欲,只是被我们残忍地忽视了,或者我们并不屑于听他讲解我们早就烂熟于心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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