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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女儿互道晚安后准备回房睡觉了，忽然感觉今天好像哪里有些异样，想了想，我问女儿：“你今天脑子里有没有背景音乐一直在响？”女儿稍一愣，与我不约而同地一字一顿地说：“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然后母女俩一起笑翻在沙发上。
先生一脸慒地看着疯癫状的娘儿俩，听我们边笑边说听懂大概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加入了我们，于是开启一场笑出眼泪的深夜狂欢。
源起是昨天的那场温泉之旅。
昨天是周末，我和女儿无事，先生加班，于是我约了侄子小夫妻俩、小姑子夫妻俩一起去泡温泉，小姑子带上了三周岁的小儿子阳阳，于是一行七人，六个大人一个孩子。
正是仲秋，有暖阳，有轻风，不寒不燥，舒适惬意。温泉小镇里，树木红黄错落，汤池水汽轻漾，人们穿着各色明媚的泳装，或穿行在小径上，或闲坐在木椅中，更多的，则是舒展地泡在暖暖的池水里。
大人们聊着各自的话题，小阳阳在一边腻上了侄媳妇儿，一直赖在嫂子身边笑闹着絮叨着，这是个极爱热闹、又极善表达的孩子，小姑子笑称她这个小儿子“睁开眼就说话、闭上嘴巴就睡着了”。
看他一张灿烂的笑脸，听他吐字不清的稚语，真是一种轻松的享受，只是需要时不时地请他的爸爸妈妈给翻译下，才能搞明白他到底在说啥。
可是，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小阳阳只要是没有在找人说话，就在不停自言自语絮叨几句相同的话，仔细听来，不用爸爸妈妈翻译也能从节奏和音调中明白，他开开心心地在说的是：“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听一遍两遍三遍五遍倒也没啥，可是就在这之后整整一天的时间里，小阳阳不停地在念叨这四句，或者是正在池中躺在泳圈中悠哉地飘，或者是正趴在谁身上笑闹，或者是正走在小径上忍不住地雀跃起来，或者是在自助餐厅选着心仪的美食，或者是在温暖的盐屋里打着滚儿，反正不管何时何地，他随时都可能启动，甚至是玩儿到中间实在倦了忍不住睡了一觉，醒来没多一会儿，他迷离的眼神儿忽然清亮起来，嘴角轻轻上扬，于是朱唇再启：“门前大桥下……”，丝毫不顾我们在旁边笑晕了一片。
实在问不出来小阳阳今天是为啥跟这四句杠上了，于是我们六个大人头脑风暴了一下，最后归纳出最有可能的两个原因，一是可能之前一两天幼儿园老师刚刚教了这首诗，他正在疯狂复习强化记忆；二是可能他早就会了这首诗，今天看到好多人在池子里泡着，在他看来，就象是群鸭戏水，正应了这四句的景儿，于是激活了记忆。
不管是啥原因，反正我们是足足听他咿咿呀呀含混不清、又抑扬顿挫好听至极地数了一整天的鸭子，这洗脑的效果居然持续到了第二天，以至于我到晚上临睡前才意识到，这几句稚嫩的童声，竟然不知不觉地又在我脑子里絮叨了一整天。趴在沙发上，女儿微信问同去的侄儿夫妻是否有同感，竟也得到嫂子高度认同的闪回，于是深夜狂欢升级继续。
说起这个小阳阳，趣事颇多。
比如他上幼儿园，是从来不会跟别人的小朋友一样哭闹着不肯去的，因为他太喜欢幼儿园了，太喜欢幼儿园的老师了，以至于他觉得一定要早早到幼儿园，最好能比老师还早，这样就可以亲自迎接老师了。于是他要求妈妈一定要让他第一个到幼儿园，最好是老师没到的时候就先到。妈妈很努力地配合着他，每天都尽量早点送，终于有一天，他到幼儿园的时候，三个老师只到了一位，他开心地不得了，因为终于可以在幼儿园接老师了。
这天回家路上，他照例跟妈妈念叨幼儿园的趣事，忽然他很得意地说：“妈妈，董老师和陈老师家住得很近呢”。
“是嘛，那很好啊”。妈妈顺口说完，又感觉哪里不对，于是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幼儿园不是王老师最早来的嘛，王老师接了我，很快董老师就来了，陈老师也很快就来了，他们俩离得就有两米远，家肯定离得很近啊！”
这煞有介事的推理，阳阳妈妈当时啥反应我们没看到，反正后来听她讲给我听时，我是真的笑岔了气。
如此具有推理天赋的小阳阳，终究也有推不清楚的时候，最鼓捣不清楚的，就是家里的辈分。
小阳阳是二胎政策放开后生的，亲哥哥正在备战高考，小阳阳却才刚三岁。更让人乱套的是，妈妈兄弟姐妹六个，阳阳妈妈是老小，小阳阳的姨姨舅舅们大多已经当爷爷奶奶了，也就是说，小阳阳从一生下来，就有了一群叔叔阿姨年龄的哥哥姐姐嫂子姐夫，还有了一群叫叔叔叫舅舅的小辈儿。
于是，每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啥喜事，家里人聚到一起，局面就肯定是乱成一锅粥、笑成一场交响乐。每每辈份排不清楚的时候，成年人笑过之后终究还能倒腾明白，可是苦了那些七八岁以下的孩子们，跟小阳阳一起被陷入无休无止的混乱中。
比如今年国庆节，兄弟姐妹们相约一起回老家探望老太太，也就是阳阳的姥姥。院子里堆着金黄的小山，是阳阳大舅秋收回来的玉米，孩子们在小山上追来爬去，人声笑声此起彼伏，那场面真不是热闹两个字能说得清楚的。阳阳二姨家的小孙女菲菲今年六岁了，刚上一年级，小姑娘漂亮机灵，阳阳超级喜欢，就一直小尾巴一样追在后边。
菲菲对这个跟在屁股后边不停絮叨的小家伙也很是喜欢，可是大人们总是让她给这个小娃娃叫叔叔，她实在搞不明白，于是再次来扯奶奶的衣襟儿，奶奶于是又耐心地讲解了一遍，菲菲貌似明白了些，抿着嘴儿点了头，回头拉住小阳阳，温柔地说：
“来，小叔叔，姐姐带你一起玩儿！”
……
是啊，其实这辈份儿理不理得清楚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看，就在大人们忍俊不禁、前仰后合、笑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暖暖的秋阳下，黄灿灿的小山顶上，六岁的菲菲正伸出细嫩的小臂膀，大声喊着：
“小叔叔，快上来！”
山坡儿上，奋力攀爬的小叔叔阳阳正仰着红润润的小脸儿，含混不清地叫着：
“姐姐，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