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在书中互换你我他,逃脱个体局限,得到更大的自由

聆听者先一步消失,长期孤独无友的说话者很容易丧失基本的讲话能力,说出口的没人听得懂,那时候语言只是一种声音而已。语言的死亡不必等到使用此一语言的人全死光,只剩一人能说能听时就已是全然死亡的语言了。
遗忘截断了时间之流,从而截去了时间洋洋前行必然发生的变异、不确定和种种销蚀毁坏,岁月静好,人可以躲开现实世界的锋芒不受伤害,这可能原来是人的自卫本能,但人也可以有意识地应用为自身救赎,像王维那样,不只不去补记忆的空白,不串接成故事,还倒过来,把眼前的世界一样一样减去抽走,把时间打断,让当下连续性的世界二维化,成为记忆,成为印象,成为一张一张独立的静物画。
德·昆西告诉我们,真的东西,总是有棱角有裂纹的。文字书写真正难以忍受的是平庸,这才是问题所在,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有,文字整个摊平在那里,像急救病房已回天乏术跳也不跳一下的心电图,令人绝望。平庸背后,通常先是书写者的胆怯,然后懈怠了,然后固化为习惯性的、废退的完全丧失感觉。
某种意义来说,整个人类的书写历史就是不断察觉并持续修补改良的过程。人心的演进变化已历时几百万年之久相对小相对稳定,语言紧随着人的出现因而次之,文字只几千年时光,是最新的也是最生涩的,因此文字的扩张、追赶、变异和调校必是最大最剧烈的;也因此,人类的书写历史同时是一个文字缓缓叠合向人心的过程,文字范畴的扩大,让过去非得省略的不必再省略,文字的持续尝试和琢磨,也让过去我们以为难以捕捉的、无望捕捉的成其可能,这甚至还改变了我们对哪部分重要哪部分不重要的认知。
昆德拉说:“小说家是从自己抒情世界的废墟上生出来的。”没有哪一种文体像小说那样,逼迫着书写者、阅读者暂时离开自己。卡尔维诺说那是逃脱个体自我的有限视野,因此才得到更大的自由;博尔赫斯常讲他厌倦于再当博尔赫斯,我们不偶尔也会厌倦于只能是这样的自己并且心生种种好奇吗?设想能进入那些作品中与我们相似的自我里,还可以将语言赋予那些不会说话的事物:那栖息在阴沟边缘的鸟儿,以及春天的树、秋天的树、石头、水泥、塑料……这其实更是将人有限自我向着世界长宽高展开的持续认识之路,在小说中相互替换着你我他——我们可以更精确、更历史时间性地把它看成是这一道认识路径的发现、经历、记忆和确保,以及其间必要的种种标示和提醒。
灾难过后人愈来愈留不下东西、愈来愈茫然这件事早已不奇特了
遗忘,不是真不记得了,而是记忆始终保持在“如此奇特以至于不知何以名之”的单子状态;因此,这里所说的回忆,也不是人不再去想,而是不去拆解不去阐明不把它勇敢置放于可溶化的时间空间里,结果只是不断强化固化它无以名之的单子状态,直到当事人的死去。

作者在书写《尽头》时说,思绪不由己,绵绵碎碎由着心流,往长里细里不加以控制的写啊写,历经千山万水,远超出了当初的预想。

虽然书是超长了,读完却还是意犹未尽。

一个专业读书人,所读之书,涉及面果然宽广绵厚,NBA、文学哲学、经济政治、医疗保障等等,皆是信手拈来,侃侃而谈。

我就在那,静静的,静静的听他讲NBA,讲公牛讲火箭,讲姚明讲林书豪,讲福尔摩斯,和阿加莎,讲他对金庸武侠的看法,讲柳残阳

的武侠《银牛角》,我无意间捡起了堆叠在记忆中的鬼手秋离,那是我看的第一部武侠小说。继续,讲塞万提斯,自然离不开《堂吉诃德》,讲加西亚·马尔克斯,自然得说他的《百年孤独》,又怎么能不讲卡尔维诺、昆德拉呢?讲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战争与和平》,自然少不了《新约》《旧约》,讲但丁,讲《伊利亚特》《奥德赛》,一眨眼,可能又讲到了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再一飞,飞到了2008雷曼兄弟垮台引发的金融风暴,讲凯恩斯,讲亚当·斯密,讲格林斯潘……他还总讲阿城,看来,唐诺很喜欢阿城,他也经常讲他媳妇儿朱天心创作的小说,也会讲宫崎骏的《千与千寻》……说实话,怎么讲得完?

我们充其量,只能站在时间的某一个截面,看见某事某物的某些尽头。

世间万事万物所有的结局,谁也无缘看见摸透。能确定的,或许也只是一个概念,太阳系终将陨落。

那太过于遥远,我们谈谈眼前。

就算只是短暂的,某一个人,生命的尽头,也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呈现。

这其实是好事。

如果一眼便能望穿,活着的意义,或许还会大不如前。

那如果看不透望不穿,我们到底该如何行走到,那其实早已注定的尽头?

“开心啊真是开心,妖怪不必上学也不用考试,妖怪不必上班也不用做事,妖怪还不会生病更不会死亡,这真是开心,大家一齐来唱歌吧——这是喀喀喀的鬼太郎之歌,蛮有趣的一部漫画和卡通。只是故事里的鬼太郎其实挺忙挺辛苦的。”

我们不是妖怪,我们没有法力,该上学上学,该考试考试,该上班上班,赶上了生病,就吃药打针治病去,至于死亡,谁也逃不离,最公平。

奔赴一样的尽头,每个人却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或平凡,或精彩,或卓越,凭本事吃饭,靠努力争取。

我则静静的看完书,胡言乱语一番,再又静静的回归生活本身,吃饭穿衣数钱,太阳西沉,月亮高悬,一家人忙碌着,谈笑风生间准备着那可口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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