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那些我们为之奋斗的东西。

    鸿福四十八年六月初六,忍耐已久的护国大将军爽全终于起兵叛乱,一时间战火从金陵烧到江南,整个大明陷入了战争的阴影之中。

    之所以用“终于”来形容这场叛乱,是因为爽全知道自己迟早会叛,天下路人也知道他迟早会叛,而最诡异的是,朝廷也同样知道这一点。

    所有人都知道他会叛乱,只是没有人知道具体是何时,大家于是在日复一日的紧张空气中强颜欢笑,等待着脆弱的平衡被打破的那一天。

    之所以会有这种奇怪的现象,说起来还是因为爽全和朝廷之间那奇妙又怪异的关系:

    爽全是世袭大将军,祖上是随太祖皇帝征战天下的绝世名将爽达,太祖皇帝即位之后,为了子孙后代稳坐江山,大肆屠杀功臣,但唯独没有动爽家的手,除了爽达实在是功绩卓著之外,也因为在战争时期为了笼络人心,太祖皇帝把自己的两个女儿许配给了爽家,现在要把亲家公毫无理由的杀掉,确实不太下得去手。

    但即使是不杀,爽家的兵权依然是被夺的干干净净,爽达对这些事看的也很开,拿到了一个世袭护国大将军之后,也就宣布卸甲归田,不问朝政了。

      事情的变化源自于靖难之乱。当时的燕王起兵叛乱,一路势如破竹直打到了金陵,但金陵城甚是坚固,一时久攻不下,燕王用的是直捣黄龙的路子,如果时间再拖下去,在各地前来勤王的部队抵达金陵之前没有将建文帝拿下的话,就会满盘皆输,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一直蛰伏的爽家突然出手,将金陵内部城防兵力图暗中交给了燕王,助其破城,后来燕王登基之后,特许爽家领兵之权,镇守大同重镇,爽家从此大为兴旺,再加上历代家主也都经营得当,势力不断壮大,绵延至今已经有二百三十余年。

    但到了当今皇上即位,凌厉的削藩政策让爽家开始担心朝廷的手有一天会不会从亲王身上伸到自己的身上来,当代家主爽全曾经多次隐晦的向朝廷表达了自己的忠心和担心,但是朝廷集权的步伐仍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朝廷迟早要对爽家动手,而爽全要么在委屈和无奈中沉默到底,要么在愤慨和野心中熊熊燃烧。

      作为一名将军,更重要的是,作为仇家无数的将军,爽全知道自己不愿退也不能退,猛虎呼啸山林时人人畏惧,可是虎落平原是会被犬欺的。

    但是爽全需要一个理由。

    王侯将相,大多爱惜羽毛甚于爱惜性命,想当年成祖皇帝为了论证自己谋逆的合理性,不惜篡改族谱,不认生母。足以看出这一点。

    所以爽全在等,等朝廷忍不住先动手,这样自己就不是谋逆的乱臣贼子,而是被昏君欺凌的赤胆忠臣,朝廷也同样在等,等爽全承受不住压力,这样朝廷同样不用背负辜负功臣的指责。

    如无例外,两边的隐忍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等到矛盾避无可避,再一下子爆发出来,谁胜谁负自然由历史选择……如果金安安没有发动那场冒失的暗杀的话。

    这件事是爽全万万没想到的,他第一没想到金安安会这么快动手,第二没想到居然失败了,那位草包皇帝居然真的挡下了这一招。这样一来,自己的处境就被动了,他确实不知道金安安的谋划,但是在很久之前他们之间就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所以金安安才可以在皇城里肆意妄为的安插兵力,可他确实没有直接参与这次阴谋。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朝廷有了充分的理由,那么现在就不是隐忍的时候了,既然已经失了政治层面的先机,那就至少得在军事层面先发制人。

    所以在得知金安安刺杀失败之后第二天,爽全便已经下定决心。他不是一定要握住手中的权利,如果现在的皇帝足够贤明……不,只要是不那么昏庸,他说不定也就默认了朝廷的针对,但是,把天下交给现在这位荒淫无度残暴不仁的昏君,是爽全所不能接受的。更何况,他心里也有对这个天下的属于自己的设想……

    他拿起剑,缓缓走出府,还未入秋,府邸周围已有萧瑟之感。

    他缓声说道:“你们都是大明的好儿郎,本来应该征战沙场为国效力,而不是在这里白白浪费了生命。”

    “本帅从世袭大将军以来已有十九载,山林水陆大小二十余战,未尝败绩,但也多次死里逃生,我知道一个军人能够有尊严的在战场上活下来有多不容易。所以……我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他伸出三根手指:“给诸君三息的时间。”

      然后他顿了一刻,猛地把拳一握,爽府四周发出了几声闷哼,然后从几处阴影中倒下来了几具尸体。

      莫孤雁提着带血的剑不知道从哪里也走了出来,刚刚清掉爽府周围朝廷安插的人手,他只用了爽全握拳的一瞬间。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笑道:“不是说给这些孩子三秒吗。”

      爽全面无表情道:“真正会投降的人,甚至不需要一秒。”

      身后的手下上来把尸体和血迹清理干净,爽全看着那些尸体,有些发怔。

      “虽然我觉得很可惜,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投降,我内心深处还是为我们大明官兵感到骄傲,有这样的军队,无论是我赢了,还是苟册桦赢了,大明都至少三十年无忧。”

        莫孤雁笑了笑:“才三十年啊?”

        爽全脸上闪过一丝厉色,“三个月我都嫌太久,何况三十年。”

      …………

      “三个月?”夏小步惊呼。

      “是的。”小尾巴习惯性的推了下眼镜:“我推演了一个星期,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果朝廷没有我们和长乐帮的帮助,最多只能在爽全手下支撑三个月。”

      龙傲天摸了摸下巴,“爽全在军中的威望还是太高了啊。”

      “是的,一旦爽全即位,他就会开始他幼稚的政策,那样的话会有非常恶劣的影响,也就是史书上所写的大动荡,而如果继续让苟册桦当皇帝,明朝最多只不过是慢性死亡而已。”小尾巴分析道。

    “这也是我们来的目的啊。”夏小步道。

    “没错,不能让爽全那个妄想家得逞,一定得阻止他叛乱。”龙傲天冷笑道,“来吧,我已经等不及跟所谓的军神正面对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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