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村庄41

小雨，灰蒙蒙的细雨，上学路上的细雨，滴滴答答下在油纸伞上，从油纸伞上迅速滑落的雨，我记忆中江南垟的春雨下个不停，从屋檐滴落，我的视线沿着一滴雨点，又一滴雨点，我不停地数着雨点，雨点落到地面，门口地面形成整齐一排的小坑，水滴石穿吗，感觉童年的春天的天空都是淅淅沥沥的雨丝，像牛毛，像织布声，像织布的经纬线，感觉上下五千年都在下雨，一部中国历史都在下雨，陈胜吴广农民起义的夜晚的雨，大雨滂沱，一直下，直到我的童年的雨。

父亲划着一只小船，长船儿，在江南垟的河道上，一个春天，又一个春天，我坐在船上，母亲坐在船上。我是冬天出生的，第二年的春天开始就坐在船上。雨水落在河面上，小船在河面上，我在母亲的怀抱里，母亲在小船里。划船的父亲披着蓑衣，一条条小河划过去，找遍江南垟所有的医生，所有的郎中，划过去又划回来。荡悠悠的小船，载着我的童年，江南垟所有的河道，遥远的又近在眼前的记忆。

晚上睡觉，躺在床上，雨滴落在瓦背上，像一首单调的歌，滴滴答答，是不变的节奏，一夜不变的节奏。黄色的油菜花在雨中，在夜幕下的雨中，门前那条小河在雨中，河水上涨了，河畔的桑树和竹子，都在雨中住下了，在雨水中生长着。

第二天，田野上一片金黄，油菜花细碎的花瓣洒落了，是被雨水打落的吧，一地的油菜花。洒落一地的是油菜花，放学回来，志平，阿芳，阿里，我的童年的伙伴，相约捡起油菜花，一朵朵扔在河里，于是，一河的油菜花，流向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