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彪的车是一辆越野吉普,很漂亮,就停在路边。
王辉很快意识到出事了,因为之前他已备下一个信号发射器和与之配套的信号接收器。信号发射器似纽扣儿,就带在李美慧身上,信号接收器在王辉手里。王辉通过接收器,发现李美慧不但在快速向城外移动,而且一直往南。这太异乎寻常了,王辉当即判断妻子很可能是遭到了劫持,因此为不惊动劫匪,他既没报警,也没打电话跟李美慧联系。而是毫不犹豫追下去。当初他之所以会买这套发射接收装置是已经考虑到马彪狗急跳墙,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很可能对李美慧不利。
通过接收器,发现距李美慧越来越近。正在这时王辉的手机响了。虽然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可他知道一定是马彪打来的。
只听电话里说:“你妻子和孩子都在我手上。”
听声音正是马彪的,显然经过处理。王辉直截了当,问:“你要多少钱?”
电话里说:“六千万。”
王辉说:“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现金。”
这个回答既实在又以退为进,很合理。电话里说:“拿不出六千万,三千万肯定有。送你个人情就三千万,不能再少了。”
马彪之所以把钱一下子从六千万降到三千万,主要是出于三点考虑:一,六千万王辉突然肯定拿不出;二,有三千万暂时也可以应付了;三,夜长梦多,钱越早拿到手越好。
王辉问:“我把钱送到哪儿?”
电话里说:“钱放车上,你把装钱的车停在去古屯镇的半路上。距古屯镇十公里又个三岔路口儿,就停在那儿,然后你快速离开。别耍花招儿,如果不按我说的做,你的媳妇儿和小孩子都得没命,我说到做到。”
这年头儿,绑架人家妻子和孩子少要些赎金是“送你个人情”。
王辉说:“少废话。你不能伤害我的妻子和孩子,她俩只要多掉一根头发,你一定会后悔当初你妈生下你。”
电话里说:“我要钱!”
林城距古屯镇三十公里,连接两地的是一条二级公路,那个三岔路口儿就在半路上,距林城二十公里。马彪之所以把送钱的地点选在这儿,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第一,这里空旷,不宜有什么隐藏;第二,这里没有摄像头,方便行事;第三,从这里撤离可有几条路进行选择,难以追踪。
王辉是按约定下午一时来到三岔路口儿的。没按约定的是他虽然离开了车,却没走远,而是藏在附近的水泥管子里。那处水泥管子是横着埋在路下用于排水的,很少有人注意。
过去大约半小时,有辆越野吉普车开过来,通过接收器,藏在水泥管子里的王辉确定妻子和孩子就在这辆车里。只是,越野吉普车在经过王辉留在路边那辆车时并没停,开过去大约一百米才又掉头回来。马彪是在观察王辉留在路边那辆车以及周边情况,在确定车里有没有钱藏没藏人。当他确信周边没有异常王辉不在车里而车上的好几个袋子里装的都是钱之后,马彪这才把车停下,一个健步来到停在路边的车旁,伸手拉开车门。正是趁着马彪离开越野车这几秒钟,王辉不但从水泥管子中钻出来,而且冲上路挡在了两车之间,马彪知道事情有变,赶紧发动汽车,可只听启动机响却不见车移动,原来是王辉下车时做了手脚。见车无法开走,王辉又挡在两车之间,马彪急了,握着明晃晃的匕首从车上下来扑向王辉。他自知不是王辉的对手为啥还扑向他呢?原来,他扑向王辉是虚,想趁王辉闪身躲避再回到开来的那辆越野吉普上,把李美慧和孩子控制在手里才是实。可惜,王辉视他手中的匕首如无物,并没闪开,随着一声长啸,反倒是马彪用手捂着脸摔倒在地上。等马彪倒下王辉才把越野吉普的门打开。这辆车是马彪为实施绑架偷来的。只见李美慧的嘴用胶带封着,手脚都被胶带捆着,小天怡躺在座椅上倒是睡得挺实。王辉上车,将封住妻子嘴的胶带揭开,说:“让你受惊了。”
李美慧说:“我没受惊。”
王辉一愣,问:“遭人绑架,怎么可能不受惊?”
李美慧说:“我知道你会救我和孩子,也能救我和孩子。”
王辉说:“傻媳妇儿!”语气是充满怜惜和疼爱。等把捆绑双手双脚的胶带扯开,李美慧赶紧把还在熟睡中的小天怡抱进怀里。
王辉的车里真带来三千万吗?没那么多,只有三百万。车里虽然放着几个编织袋子,却只在袋口儿处装的是钱,下面都是书。袋子没扎嘴儿,马彪自然一眼就看到袋口儿处露出的成捆的人民币,这才把袋子里的书也当成钱了。三千万现金得好大一堆,重量达到几百斤,如果不把书装进袋子里进行伪装,一旦让马彪看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为啥用书可以蒙混,还真带来三百万?不带不行;第一,马彪可不是好糊弄的,见不到真钱他定不会相信;第二,要把马彪绑架索要赎金这件事坐实。
不断有血从马彪的指缝流出来,原来在他用匕首刺向王辉时已经被王辉用一式“双龙抢珠”取了他的双目。
因为马彪绑架和持匕首伤人的事实明摆着,王辉完全是正当防卫……所以虽然他把马彪的双眼戳瞎却并不担责。
王辉见到马彪是在二零一七年初,当时他正拄着一根棍子在路上。
王辉从车上下来,问:“马老板,你能不能听出我是谁?”
马彪站住,侧着头想了想,说:“你是王辉。”王辉问:“你为啥要绑架我的妻子和女儿?”
马彪说:“我……我……”
王辉问:“你知不知道为啥会有今天?”
马彪说:“都怪米市长倒的不是时候。他要是在,大洋集团发行的股票很可能都上市了。”
王辉说:“你那是做白日梦。”
马彪说:“梦……梦……人生如梦,如梦啊!”
王辉说:“你该死!”
马彪一愣,问:“我……眼睛都瞎了,你何必还这么恨我?”
王辉说:“我跟你有血海深仇。”
马彪问:“血海深仇?啥血海深仇?”
王辉说:“田静是我母亲。”
马彪身子明显一抖,问:“你是田静的儿子?”
王辉说:“我真想剐了你!”
马彪后退一步,问:“你……听王全友说你已经离家出走,是特意为报仇回来的。”
王辉说:“没错。”
马彪如狼嚎般先笑后说:“怪不得怪不得……”
王辉说:“你该死!”
马彪说:“既然该死,为什么不杀我?”
王辉回答:“不杀你一是怕脏了我的手;二是要让你生不如死。”
马彪的身子又明显抖了一下。
马彪现在确实生不如死,自打双目瞎掉整个人都废了。偏偏欠下的各种债越逼越紧。银行的还好说,见你真没钱也就算了,钱庄的不还可不行。他的妻子手里本来有些钱可以救急,无奈她已经带着钱跟情夫跑了,一儿一女在把家里能卖掉的都卖掉之后,儿子加入了一个团伙,女儿成了“小姐”。没办法,马彪只能把居住的别墅卖掉还债,自己则租下一间夏热冬冷的平房安身,几乎每天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只能半饥半饱的活着。他以前没少吃美味佳肴,可不知为啥,那些好东西放佛都白吃了,还照样饿,并不能解今日之饥,邻居有个大嫂知道他的根底,因此在拿他教育孩子时问:“你看没看到马老板?”孩子名叫喜来,十三岁。
喜来回答说:“看到了,你说的不就是那个瞎子嘛!”
邻居大嫂说:“他以前可是大老板,就因为……你得学好,得好好学习,那样将来才有出息。”
喜来说:“妈,学习,你总催学习。学习有屁用,学完了还不得给人打工。”
邻居大嫂说:“打工……好歹能挣碗饭吃。”
喜来说:“我长大要当官,或者当老板,做人上人。”
这年头儿都想做人上人,连孩子都想,邻居大嫂说:“能做人上人当然好,可……”
“妈,我一定得当官。等当上官弄钱就容易了,自己根本不用费力就会有人把钱送到手里。”
邻居大嫂说:“送到手里……咱可不敢要,那是受贿,你没看有不少官都因为受贿被抓进去了嘛!”
喜来说:“妈,抓进去不怕,现在当官的犯罪成本低,抓进去在监狱里呆几年就能出来。出来以后虽然不再是官,却照样有钱是人上人。”
邻居大嫂问:“这是谁说的?”
喜来说:“谁说的不重要,事实在那儿明摆着,妈,你别害怕,反正进去也死不了,只要我一个人在里面呆几年,咱全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值!”
听语气就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邻居大嫂一时无语,呆住了。喜来说得没错,当上官弄钱是真容易。
二零一七年六月份王辉参加高考,被省城中医药大学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