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婚女嫁,在世俗的中国是很正常的,谁都不会说三道四。假如是做上门女婿就不一样,一个女婿半个儿,那只是对嫁出去的女儿的郎,上门的就不一样,叫倒插门,做的好没人夸,只要有一点错可能就堕入万丈深渊了,会被人指责得不成人样。
王兵就是一个上门女婿。
王兵的父亲是在他十二岁时意外过世的,一年后,母亲耐不住寂寞和清贫也另栖高枝,找了邻村一个近五十岁的男人嫁了,十多岁的王兵只得跟着去做了继子。刚开始还好,继父对他还可以,让他继续上学。一年后,母亲又生了一个小弟弟,王兵的厄运就来了,首先是他读书的资格没有了,王兵背着书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学校。
王兵的班主任是他一个没出五服的堂兄,觉得他成绩好,不读书就可惜了,亲自上门来替他说情,想让他重回学校。王兵的继父也姓王,不过是五百年前是一家的王了,比王兵还小一辈,这一点让他继父很不爽,平时王兵叫他叔叔时,他只是用鼻子嗡一下,爱理不理的。王老师找到王军后,按王兵的辈份客气地叫他:“王叔……”
“别,别,你辈份大,你是叔。”王军急忙打断说,“假如是想说王兵读书的事,那你就免开尊口吧。”
“王叔,话可不能这么说,王兵这孩子的成绩不错,继续读下去的话没准还能考个好大学,到时你就享福了。”王老师讨好说。
“四两棉花纺线,你说的轻巧,读书的开支可不少,我到哪弄钱去?”这个王军说的不错,四五十岁都娶不到老婆的男人有几个是能挣钱的,而且臭毛病也不会少,喝酒打牌是正事,不偷鸡摸狗就算不错了。当然了,一个大老爷们,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再怎么样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多少还会有点小零化钱。也就是那点小钱,今天给王兵妈买条丝巾,明天称个一斤半斤肉去给改善改善生活,让王兵妈妈对他爱的死去活来,不顾一切嫁给了他。谁知这都是个花架子,嫁过来后才发现他一贫如洗,后悔不及。
“那再怎么样也要让他读完初中嘛。”王老师没法,就退求其次,高中的事以后再说。
“不行,我还要让他给我看小孩呢,那么大的人总不能吃老子的白食吧。”
“现在实行九年义务教育,不读完初中是违法的。”王老师也有点火了。
“这我管不着,是国家规定的你问国家好了,在我这里别想拿到一分钱。”王老师看着王兵瘦小的身体心中有点怜悯,有他这个堂兄在,再怎么样也要让他把初中读完。于是,他对王兵说道:“王兵,跟老师回家,”
王兵也想读书,眼泪凄凄地背着书包跟着他回去了。她母亲几次想开口挽留,都被王军用严厉的目光打断了。
好在当时王军要卖他家老屋时,王兵和妈妈死活不让,现在还有个栖身之所。初中三年,王兵是在亲友的资助和贫困生补助下度过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尽量王兵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县一中,但他拒绝了所有的亲友的资助,辍学去广东打工。这中间,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再回家时,王兵己经长成了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了。
回来后,他没有去找母亲和继父,只找了当年的班主任王老师,告诉他自己做了镇上一户人家的上门女婿,明天摆酒,请大家去喝喜酒。
王老师一直在镇中教书,对镇上不说是了如指掌,也可以说是门儿清。知道这家就一个独生女儿,父母也和善,是一对没有多话的老实人,他很为自己这个小堂弟高兴。不过,他听说没有邀请他母亲,就奇怪地,问:“弟,怎么没邀请你妈呢?”
“哥,今天我就不叫你老师了,我一个上门女婿哪有脸去邀请她啊?”
“你是对她还有怨念吗?”
“这倒说不上,没有。”王兵急忙反驳说。王老师明白,王兵嘴上说没有,但心中没怨气是不可能的。十二三岁是最叛逆的时候,父亲亡故,又无情地失去母爱,心中没阴影是不可能的,但他自己不说,他这个远房堂哥也不好多说,只能是以后再说,有机会的话劝导几句罢了。
第二天,王老师和几个亲朋好友准时来到结婚现场,看见王兵正在到处寻找着他的新娘,新娘的父母在一旁没事人一样,对王兵说:“小王,急什么,有我们在,你还怕小秀丢了不成。”
“是,是。”王兵一边乖巧地答应着,眼晴仍然在四处寻找。小秀的父母见王老师他们来了,立即迎了上来,招呼道:“王老师,你们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一边把他们往主位上引,一边安排人准备婚礼开始。
“我去叫小秀,”小秀她妈对小秀爸说。
“好。”
“什么,小秀在家?”王兵不解地向。
“在啊,她当然在啊。她在陪一个重要客人。”岳母说,“怕你不高兴,就一直没告诉你。”
重要客人?王兵心中虽有不解,但做为一个上门女婿,还是不要问的太清楚了,反正过会就知道了。
小秀来了,陪着一个很是老态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王兵一看,这个人让他刻骨铭心,熟悉又感到陌生,说不上爱也说不上恨,对她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十四岁背着书包,跟着堂哥回家的那一刻——是他的母亲。他呆住了,这就是他们说的重要客人吗?本来自己是上门女婿,母亲又己经改嫁,都不好意思去通知她,她怎么来了?
“小王,你妈啊,不认识了?快叫啊。”岳母催促道。
“妈,真是你吗?”
“兵兵,是我。”母亲不知是心存感谢还是心有惭愧,站在王兵面前,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但心里是高兴的。王兵的眼睛湿润了,自从离开继父家后,自己心有怨恨,就再也没有回去看过母亲,母亲有时来看他他也是避而不见。但现在结婚,他打心眼里还是希望母亲能来参加的,来见证他的幸福。
“谢谢,谢谢。”王兵不知是向母亲还是向小秀说的,或许只是心里高兴。
“对不起啊,兵兵,昨天去接妈时,叔说什么都不肯来。”小秀说。
“后来,我也去了,但你叔就是不愿来,你不要怪小秀啊。”岳父也说道。
“不怪不怪,”王兵说,不是说上门女婿难当吗,自己初中毕业后,在打工路上受了多少委屈多少白眼,其中的心酸和辛酸真是多得不可尽数。好不容易认识了小秀,承蒙她父母看得起,做了上门女婿,有了家的温暖。本想这一辈子夹着尾巴,能够凑凑合合过了也是幸福的,没想到岳父一家还能够考虑到他的感受,为他考虑,真是让他感动。
接下的婚礼他都是在懵懵懂懂中度过的,他只记得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只记得王老师对他说的那句话,王兵,你有福了,记住,好好孝顺你岳父母吧,他们是你值得爱一辈子的人。其余什么都忘记了,这一醉,醉了他一天一夜,醒来时,已经是二天傍晚了。
他感到有点口渴,就向厨房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小秀说:“妈,你也太稀罕他了,不仅连衣服都不让洗,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连我想劝阻他一下都不让,干脆让他做你儿子好了,我给你做媳妇。”
“孩子,妈是稀罕他。你想,他自小没有父母的爱,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家,我不宠他谁宠他啊。”岳母说,“再加上他是上门女婿,本来就有点自卑,我们要更加的爱他包容他,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
“妈,你看你,我才抱怨一句,你就说了我一大堆。”
“吃醋了?你这个小气鬼。”岳母用手指点了一下小秀的鼻尖。看着母女温馨的一幂,王兵释然了,他这个上门女婿并不是个外人,这里是自己最温暖的家。人心换人心,自己这个上门女婿今后要承担起这个家的重担,让她越来越温馨和幸福,因为这是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