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忘归》20-给我买条运动裤

给我买条运动裤

刘忘归打好包，付钱开发票，单独把朗文的裤子装起来，正准备返程的时候。陆成民发来一条信息，让刘忘归把裤子寄到一个地方，收件人写“郎先生”，刘忘归一看地址，也许那就是朗文在森西租的那套房子吧。刘忘归找了个快递点，打包，填信息，交钱。他知道这八块钱又是免费贡献了。

森西银行总行要举办年度的篮球比赛，特别要求各分行邀请一些重要客户派代表队参加，既想拉近关系，也想展示公司业务广泛、伙伴遍天下。

作为森西银行的大客户之一，刘忘归的公司也在邀请之列。公司挑选了八名身材高大的年轻员工组队代表公司参加比赛。

公司需要为队员采购统一的运动装备，兼职工会主席的朗文负责此事。陆成民出差在外，杨佳不知什么原因好几天没有见到，朗文就安排刘忘归去办这件事。朗文向刘忘归交代事情，脸上仍是毫无表情：“记得开好发票，脑子灵活点。”刘忘归傻傻地应答，但他还是不懂“灵活点”的意思。

刘忘归和每名球员确定了各自衣服和鞋的尺码，来到了森西市最大的一家运动超市，这里各类运动装备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他来到篮球鞋专区，挑选了几款样式发到微信群让球员们选择，大家很快确定了款式。刘忘归正在选衣服，陆成民的电话来了。

“忘归，忙呢？”

“我在买篮球装备，就是过两天森西银行那个篮球赛，朗总让我来的，有事吗成民？”

“哦，没事。买装备啊，买多少套？”

“八个人，一个人两套衣服，一双鞋。我问了，一般都是这么配的。”刘忘归如实说，没有任何思考。

“就买这些？没了？”陆成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声调上扬的和平时不一样，刘忘归觉得陆成民话里有话，也多少明白了一点。

“要不给你也买……一套？”刘忘归的语气既像开玩笑，也像是询问，不过他觉得陆成民不可能这么想。

“哈哈哈……瞎说啥呢，哎呀，忘归你呀，”电话里的陆成民笑出了声，“我哪敢要，是领导啊，唉，我真是……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陆成民十分无奈地说。

“朗总？不用吧。人家那么大领导能看上这点小玩意。”

“……”电话那边陆成民陷入沉默。

“那我知道了，成民，我这就跟朗总请示一下他要不要买？”到现在，刘忘归还认为是陆成民自作多情，在没有跟领导商量的情况下先打电话给自己，想借此机会拍朗总马屁。因为陆成民工作中经常打着朗文的旗号做事。

刘忘归认为朗文那么高收入的人不可能对这些低端价位的产品感兴趣，应该电话问一下他更好。再说，这场比赛跟朗文没什么关系，给他买篮球装备，合适吗？所以他想先问问朗文的意思，不要好心办错事，让领导反感。结果电话那边的陆成民有点急了。

“忘归，你……我发现你真是……我真是没法讲你了。那我就直说了，你给朗总买条运动裤，买之前先拍几张照片让他挑一下。我这边还有事儿，就这样，再见哈。”

“现在吗……？”刘忘归话未说完，陆成民已经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刘忘归觉得陆成民真好笑。领导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小东西，有必要吗？这么点小事都要去“为领导着想”，刘忘归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自始至终认为这件事不是朗文的本意，只是陆成民想借公家采购之机，给领导弄点好处。但朗文不会因为一百多块钱的运动裤，干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他觉得这不可理解。但事实正是刘忘归觉得不可思议的那一面，刘忘归刚出发不久，朗文便给陆成民打电话，让他转告刘忘归给自己买一条裤子。

刘忘归带着嘲笑的心情来到运动裤的区域，一眼望去大部分都是黑色、深蓝色这些深色系，也有少数几款浅色。他先整体拍了照片，又拿了几款他觉得还可以的样品单独拍了照片。

刘忘归一次性把照片都发给了朗文，“朗总您看哪款好一些？”

“选个浅色的吧，再拍几张我看看。”朗文立刻回复了。

刘忘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朗文竟然秒回他的信息。在刘忘归的脑子中，朗文回复信息都是极其慢的，少则几分钟，多则半天，甚至几天后回复也是有的。他猜想领导的微信会不会是成百上千条的“待阅读”，以至于每天需要找固定的时间集中回复信息。否则，为什么自己的微信朗文从没有秒回过呢？

可这次朗文竟然秒回，让刘忘归有点适应不了。他按照郎的要求又把所有浅色款式的挑出来单独拍照，朗文又是很快回复。

“买多大码的？朗总。”刘忘归问。

“你穿上拍个照给我看看。”

刘忘归苦笑，自己还要当模特。他穿上裤子，拍照，朗文和刘忘归你一言我一语，朗文一会儿让再换一条看看，一会儿问材质怎么样，还让刘忘归撩起外套，看一下裤腰在什么位置。反反复复很长时间，终于最终确定了。

刘忘归头一次发现原来朗文是个这么细致的人，对一条一百多块钱的裤子要这么反反复复确认信息。刘忘归心想，原来和朗文也是可以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的，以前，他和朗文的微信聊天从没有这样反复几轮的，朗文也是惜字如金，“过来一下”只发“来”，“没看懂，这个什么意思”只发一个问号，所有的“好的”都用“好”或“可”代替，同事姓名只打一个姓，向他求助时都是回“想办法”，刘忘归完全可以理解朗文的意思是“我来想想办法”，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每次都是自己解决。似乎字数越少越能显示威严，刘忘归在想，朗文会不会是打了很多字然后用更多的时间进行了删减。可是今天，为了这条一百多块钱的裤子，朗文竟然“耐心”地和刘忘归聊了半个多小时，那语气就像鉴宝专家评价一件古玩时一样细致。刘忘归总结，只要是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朗文总是那么认真细致，别人的事则毫不关心，还会标榜自己是一个“大条”的人，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呢？

刘忘归打好包，付钱开发票，单独把朗文的裤子装起来，正准备返程的时候。陆成民发来一条信息，让刘忘归把裤子寄到一个地方，收件人写“郎先生”，刘忘归一看地址，也许那就是朗文在森西租的那套房子吧。

刘忘归找了个快递点，打包，填信息，交钱。他知道这八块钱又是免费贡献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