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

      游泳一词太书面化，我们小时候管游泳叫跳坑，非常形象，口语化，符合当时农村的实际情况。哪像现在，有游泳池，有教练，还要交学费。那时，我们要跳哪个坑，随意；学费吗，就是灌进肚子几口脏水，翻起来的乌泥味，呛得人恶心头晕。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雨水很大。冬天大雪封门，堆在街道两旁的雪堆，经久不化。夏天雨水不断，庄稼地里的水甚至还要排出来，不然会把苗淹死。地下水位也浅，尤其是县城以东，地势低洼，极易发生水涝现象。所以印象中，年年冬季农闲时，村民——那时叫“社员"，举着"一定要根治海河"的标语来挖河，解决水患。

    村庄周匝，有大大小小的土坑，大概是盖房取土，经历世世代代而形成的吧。有的坑收纳了不少的雨水，经冬不干。夏日白天，妇女在坑边洗衣，小孩在水边玩乐；傍晚，男人们跳进水中洗澡纳凉，好不爽快。

    谁也不是天生的游泳好手，我们同年龄段的男孩子们，一有空，就结伴学游泳技能。这要冒着家长训斥的风险，还要承受有小孩淹死在水坑里的坏消息打击，慢慢地，有的成了水中蛟龙，可也有的始终连个狗刨也没学成。

    学游泳，先在浅地方学，从在水中站稳开始，然后纵身前扑，让身体浮在水面，手刨脚踩，使身体保持平衡。一直到口鼻能自如露出水面呼吸，这就算初学成功。那时没有救生圈，全凭一股子蛮憨劲，在模仿中，反复练习领会，熟中生巧，直至成功。狗刨练成后，再到水深地方，练潜水，练踩水，再练仰泳。仰泳练成后，游泳轻松惬意多了，人就像树叶飘浮在水面上，不费力气，任意西东。

    我说过，家长是不支持自己的孩子跳坑的。上学后，学校老师更是不允许。所以，跳坑学游泳也好，学会后练习技能贪图凉爽也罢，都要小心谨慎，不然挨批挨骂就难免了。有时，人刚下到坑里，脱的鞋甚至是衣服就被人拿走向家长告秘去了。胆子小的就怔在水边，等着家长来骂；胆子大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在水中依然故我，满不在乎，实在不行就在水中大泡一阵子，和家长比耐心。这类笑话总也不断。

    会游泳后就会逞能。有一回跳坑时，同年龄的小毛跟随着我。小毛是他外号，个头不高，人又瘦弱，小时跳坑差点淹死，被捞出后，担在石滚子上老半天，嘴里吐出不少脏水。这一惊吓，让他也没学会游泳，只敢在坑边水浅地方胡乱扑通几下。我仗着有几分水性，便挑逗他往水深的地方玩，他胆子小，提议让我背着他。我仗着对坑底熟悉，便走到水深直达脖子处，又往前一挪，正好有一个小坑，水漫过头顶，直感觉小毛在脑后叫得起劲，双手紧紧抱着我的脖子，双脚紧紧夹住我的身子。怎么才能摆脱困境？我立刻双脚踩地，憋住气，转身奋力向高处游，可毕竟这次是两个人的重量，又不能像平时划水那么灵活，窜了两下，也没能换上口气，直呛了两口水，最终化险为夷。小毛深感刺激，兴奋得嗷嗷叫；我却深为后怕，心呯呯地跳了老半天。直到如今，我还是想说，孟子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大有道理；现在网络用语“不作不死"，也是有启发意义的。很可惜，小毛前两年病故，再也不能与他共忆往事了。

    后来上大学，体育课上有游泳课，老师带我们到游泳馆中上课。穿上泳衣，我跟几个同学，如水中蛟龙，使出十八般武艺，变着花样游泳，煞是让旱鸭子一般的同学惊羡不已。后来参加工作，一班人有机会到温泉游泳馆接受款待，很是惬意。而一同到游泳池中的同伴们，不少人就跟到澡堂中没有区别，连个扑通也弄不响，确实有负主人的美意。 想着同龄人小时候受父母辖制，不敢下水游泳，终落得个旱蛤蟆的下场，也是一大憾事。

    游泳，往大里说，是强身健体一项运动。在安全能够保障的情况下，学会一项技能，对每个人都是一个终身受用之事。过去条件差，但只要有不怕困难不服输之心，有敬畏自然驾驭自然之心，就能由自然王国进入到自由王国。现在条件好了，年轻一代的人生之路大不同于我们，但人生之理还是相通的。而我也会从游泳之路中，重新感受到人生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