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刺眼的阳光洒在张先封闭的眼帘,一场异常艰苦的战斗即将打响,外人所见到的不过是三四分钟的时间,他起床,叠被,穿衣,洗漱,可在张先心里。这场战斗像是经历了千年。在这场战争里。张先身披睡袍,头戴睡帽,手持厚重的大枕头与工作这个想要抓他入炼狱的恶魔殊死搏斗,这其中的凶险不足与外人道也,但到最后,张先还是败下阵来。只因那个可恶的恶魔施展了恶魔一般的奥义――大金钱术。那刺眼的光芒中是无数的美食在向他招手啊。他值得委屈求全,为了下个月能够吃的美美哒,他交出了自己的战衣,转而穿上了恶魔丢下的囚衣。那身灰扑扑的工作服,布料粗糙,穿在身上,犹如千斤坠体。他晃荡的推开了天堂的们。飒爽的走入这厌弃之地。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之感!
稍做收拾,恶魔便派遣今天第一份业务。发宣传页。美名其曰地推,其实跟路边贴小广告的没有什么区别。张先内心是及其抗拒的。要问为什么,假如每天都将这方圆几里的地方用广告轰炸一遍,除了给予城市的清洁者一地垃圾外。对自己的生意没有任何的提升。这样的事情会有什么意义。张先再一次做出决定,等熬到实习期结束,立马换工作,他没功夫在这里空耗自己的青春!
张先,一个三流大学的应届实习生。在选择实习公司的时候,糊里糊涂的选择了这家据说很有前途的企业。但百闻不如一见,刚上了几个月的他已经发觉了这里就是个坑。说多了都是泪啊。好在自己的实习期很快就要结束了。这是他每天自我催眠安慰的言语!
虽然很不喜欢这份工作,但他明白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所以他拿着厚厚的一大摞广告直奔划分好的地点。今天天气很好,微风里甚至能够闻到一缕新奇的香味。张先走在大街上,像只脱去枷锁的野马,放肆的享受着没有压迫的空气。真好啊。如果沿途没有穿着橘色工作服的大爷大妈怒视着自己,那感觉会更棒。张先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熟悉的十字路口。往日里这里异常空旷,自己只要通过这里,便可以在对面的广场上展开工作,可今日,他被十字路口的场景吸引住了。
到处是燃起的火堆和蹲在火堆旁念念有词的人。张先远远的看到火堆中的灰烬被风卷起,又缓缓的落下。那对逝者的追思让天空好似下起了黑色的雪。充满了哀泣,不详的气息。“真是见了鬼了”他喃喃道。今天是怎么了。人怎么这么奇怪。他狠狠的打了个冷颤。幸亏现在是白天。要是晚上看到这副场景。他非得吓死。
路口的红灯熄灭,绿灯亮起,一阵凉风吹过,泛起阵阵冷意,张先快步的穿过斑马线,在将要到达彼岸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在叫自己,那是曾经记忆里最深刻的声音。但她不可能在这里啊。张先转过头,果然背后空无一人。他晃了晃脑袋,自己果然还未睡醒啊。
街道的这边有一个广场,这是张先需要发宣传页的地方。张先走到广场上两条步行街的交叉处。这里是人群往来最密集的地方。只是今天这里也很冷清,唯有撩撩的几个人提着纸袋子,里面装着鼓鼓的东西,正四下打量这周围。张先想,这几位的模样跟自己发宣传页时一样小心翼翼的,莫不是同行,只是等到他们蹲下身子。从包里拿出打火机,纸元宝,冥币等物件隆起一堆堆火焰,那燃烧之后飘散的灰烬四散之时,张先赶紧躲得远远的。暗骂一声晦气。他觉得今天真是不宜出门,“真是见鬼了”他要赶紧回去。但绝不能从来的路走了。他要找辆自行车从别处绕回去!
“张先,张先”蹬着辆小黄车的张先正准备通过又一个十字路口,绿灯突然转红,呼啸而过的车辆使的他不得不停下来等待,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很激动,仿佛老友重逢,他乡遇故知一般,张先猛的一回头。后面并没有熟悉的身影,只有一群冷漠的脸在焦灼的等待着灯光改变,然后通行!张先扭过头喃喃道:一定是我又幻听了!
行过一条布满树荫的小道,在路口处张先又看到两堆灰烬。这使他又多想起来,那两团灰烬多像是指向冥路的灯火,路旁的树木多像是狰狞的鬼怪,连不知何处传来的弹琴声也像是安魂曲。实在是太难听了些。“真是见鬼了”他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这句话。四周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他的视线开始昏黄,四周似乎多了些灰影子在飘荡。
“张先,张先”恍惚中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在喊自己,这次夹杂着触感,他转过头看去,视线突然清晰了起来,他发觉他正躺在地上,小黄车就躺在他的旁边。而自己的眼前,多了一张动人心弦的脸,明媚皓齿,长发披肩,背着红色漆皮小包,一袭蓝色的百褶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身影就站在自己眼前,微笑着看着自己,张先看痴了。
“你低血糖的毛病还没好啊?”她开口道,疑问的语气中夹杂着关心。
张先的心脏砰砰直跳,他赶忙起身,拍打掉身上的脏污,将小黄车移到路旁。他笑得灿烂无比,脸色发红甚至不敢去看她。只能低着头答道“老毛病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你别动”,她突然道。张先被她这么一说心里一紧,刚想问怎么了,但还未说出口便见她从包里拿出纸巾轻轻擦拭自己的叫。纸上全是脏污。张先这才发觉原来自己摔倒时竟也把脸弄脏了。只是她这一擦,张先的脸更红了。
“许久未见了,老同学,我们总不能一直站在路上聊天吧”她笑着说道。
啊,不好意思,张先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站在这条树荫覆盖阴凉的小路上。而且他感觉到街上的行人们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们。张先连忙道“不好意思,突然看到你,我太开心,你吃早饭了没?”
“还没有,今天我正好休息,听说这边有家餐厅很有名,想过来尝尝,没想到下车就看到了你。叫了你两次,你都没应我,我只好跟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么多年没见,老同学都忘了?”
“怎么会”张先道,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但没看到你,我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而且这么多年没联系,我都不知道你也在这座城市。不如,今天我请你,就当赔礼了。我现在就请假。
张先连忙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给老板,然后将老板的手机号拉入黑名单。真好啊。张先内心雀跃,异常兴奋尽扫近日的阴霾。他感觉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走吧,他向身旁爱慕着的女孩发出邀请。女孩笑嘻嘻的抓住张先的手,道“给你赔罪的机会,一顿饭不够,今天你要赔我一整天”
好,张先重重的点了点头,此刻,他只觉得红鸾星动,桃花运来。这是上天赐予自己的机会。他抓紧了女孩的手,虽然女孩的手很凉,但他却感到整个人都是滚烫的,或许,这就是爱的力量吧。张先自顾自的想着!
那家火锅餐厅果然不错,味道一流,服务到位。他们吃的很尽兴,不过从头到尾那些服务员包括食客都盯着他们是几个意思。张先不明白。难道是恋爱的腐臭味打扰到他们了吗,莫名其妙!
下午,他们一起看了场电影,很老的电影,《人鬼情未了》,电影散场之后。他们相互拥抱并深情的吻在了一起,双唇久久不能分开。为此还被人骂做神经病!然后他们一起去了游乐场。游乐场人比较多。他们排队排了好久才等到过山车。在黄昏的背影下,他们坐到一起,启动,人们发出刺耳的尖叫,而他们静静的看着彼此,久久不语。仿佛要把彼此此刻的样子永久的烙印在心里!
沉默良久,她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张先忽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任凭眼泪滴落下来,他哽咽着喉咙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从来不会这么温柔的看着我。也不会知道我有低血糖的毛病!
她与他是高中同学,自从上大学后,已经四年没见到了。今天没想到会在这遇见。那个时候,张先一直默默的喜欢着她,只是她的身边追求者甚多,腼腆的张先一直不敢告诉他。在张先的心里,能够一直做她的影子便好。那个时候,他每天为她打热水,为她准备早餐,在她生病时为她买药。放学时尾随这她,只为保护她安全到家。但这一切她并不知道!她叫柳如梦,一个文雅好听的名字!
而张先之所以能够做这一切,只是因为与他青梅竹马的人是她的好闺蜜。而她叫时未雨。时未雨知道张先和柳如梦的一切,她一直在找机会撮合他们,只是张先太怂了,每次都退步,然后拉着她借酒消愁!
所以真的是你吗?未雨!真的是你张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双眼通红,仿佛正在经历这世上最大的痛苦,他的心像是被片成片在火上炙烤一般。
她忽然笑了,她的脸在变化,身材也在变化,就在张先悲切的目光下,她变成了另一个女孩,时未雨,她并没有柳如梦那么惊艳的容颜,但却属于那种耐看的邻家女孩。她知道张先的一切,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学时,他们一起上学放学,拉勾说一辈子不分开,中学时,她是张先的倾听者,听他讲他喜欢的,讨厌的一切事,一切人。如果说张先是别人的影子,那么她就是张先的影子,一个比张先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影子!
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她开口道,“就是希望你快乐啊”过山车轰然从高处落下,巨大的响声里,黄昏消散了。她的身影也慢慢淡去,张先想要抱着她,可是双手却从她的身体中穿过,天色暗了下来。在张先撕心裂肺的痛吼中,她整个人化作满天黑色的蝴蝶燃起烈火。一丝痕迹也没剩下。
第一眼看到街边的火堆时,张先便知道今天是中元节,传说中死去的人会与阳世的人相会,只要死去的人在十字路口叫了阳世之人三次名字,每次他都回头寻找,阳世之人身上的三盏灯便会熄灭,他们会看到彼此,感受到彼此,毫无障碍的渡过这一天直到黄昏,但活人会损失三年寿命。前提是活人千万不能说破,不然,死去之人便会魂飞魄散。张先一直在等这个机会。等见到她时,告诉她,自己喜欢的人叫时未雨!
夜深了,清冷的街道上,张先从包里掏出一封封信,这是他曾经在每个深夜里用斟酌再三的词句写出的从未寄出的情书。每一封都是写给时未雨的。只是从前,有个骄傲的女孩说过,她喜欢的人一定是个英雄。可以站出来保护她的那种,张先曾经以为自己会是那样的男子,但可惜他不是。他还需要一个女孩保护她,所以,我怎么会配的上你啊,未雨。夜空中,今夜睡未眠,谁又在默默的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