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小故事

  我开始真的有点儿相信“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这段话了。无论我如何尽力用别人的思维方式去认识,去感受,到头来还是无法料知他想要的最终的结果。


  我真的压根从未想过柯瀚会因为李芯蕊而放弃参加四个月后的考核。


  这几天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望着这墨蓝色的天,我上完课就准备回樱满枝(一个很美的到处都是樱花盛开的学生公寓,我就借住在那里)不打算等江煜城了,给他发了条信息,走出校门拦了辆出租车,车子驶过石墩桥……来到市中心。


  这里是本市最繁华的地段,城市的灯火如香槟泡沫般璀璨。透过车窗,霓虹灯更加迷幻,嘈杂的夜市也安静了些许。我看见路边长椅上披着貂皮的女人正在和一个男人亲热;坐在西餐厅窗边的一对情侣优雅的享用着餐盘里的名贵菜肴……不过这些我都不怎么感兴趣,他们的世界我不懂!每每路过高档商场,我都会忍不住往晶莹闪烁的橱窗里瞟几眼,看着这些灯光下晶亮的服饰我会半摇车窗。这时,总会有几个打扮艳丽的女人或是长相俊美的男人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和他们的表哥姑妈从商场里走出来。我感到有点冷,摇上车窗决定小眯一会儿,迷迷糊糊就到了樱满枝。


  “师傅,多少钱?”“二百二十八”。说着他便拿出手机示意我扫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扫了。“师傅,壁纸上的女儿真可爱,是你的女儿吗?可心,肯定是爸爸的小甜心!”司机顿了顿。“哦,我刚刚看到你的微信名叫吴可心爸爸,不好意思。”他给我回了一个礼貌的笑。我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有些多,只能露出自以为的“职业微笑”来缓解尴尬。雪花慢慢飘落下来。


  我伸个懒腰,心想回去泡杯茶,冲个澡,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寒风依旧凛冽,栅栏门随着钥匙的转动发出“嘎嘎”的响声。


  忽然,远方昏暗的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有点近视,想走近看清楚一些。是柯瀚,他一个人坐在自习室门前的台阶上,用鞋底不停的摩擦着地上的烟头,地上好像有四五来根吧。自习室的灯光为地面铺上一层灰纱,我怔怔地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凝视着他,他真的还是曾经那个柯瀚哥哥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我猜他还想再抽一支。果然,当他的左手从上唇放下时,嘴里叼着的香烟已冒着微亮的火星。吐出的烟圈使我不能看清他的轮廓,那一刻,我便知道他已不再是那个欢乐,憨玩,任性的柯瀚哥哥了。这样想,我反而也释怀,毕竟我也变了……


  忽而来一阵凉风,我下意识哆嗦了一声,紧跟而来的是一股心虚感,我赶忙抬头望向他。正巧,他也正朝我这边看来。我佯装镇定的搓了搓手进了自习室。


  推开门,(进门是自习室的休息室)看到自习室的灯开着。冀像是在等人,难道是在等我?本以为有人,门还关着,里面应该开了空调,却没有。不过比起外面,那肯定是暖和多了。柯瀚,对哦。他只穿了一件棉衣,一定很冷。我刚想回头就被冀叫住,“看见了。”他的声音比平时略显沙哑,这个看似问题却又不像问题的问话让我无措地不知如何回答。我抿了抿嘴,等待他接下来的问话。等到的是他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走过去,在他临近的一张椅子坐下。那晚,我和冀谈了许多,有关于我的,也有关于李芯蕊的,更多的是偏向于柯瀚这些年的辛酸。听着,听着,我的鼻子有了酸感,各种各样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无法说出这酸感的由来。通过谈话得知李芯蕊在柯瀚的童年中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可以说是他童年时纯真的象征。柯瀚从小就被家庭逼迫学很多东西,唱歌,跳舞只是基本,他从未有过一个欢乐的童年。李芯蕊的闯入,才使他的童年有了一点色彩。而现在的他却把对童年的追忆当做一种对李芯蕊的爱。“去和他聊聊吧。”突如其来的“请求”让我慌错。我想拒绝——学校的功课快要将我压垮,自个儿又处于青春期,烦恼多多,不大愿意趟这浑水。冀没看我,只是用手拍拍我左肩就走了出去。


  我呆愣在原地,还是先上楼(楼上是女生宿舍)换件羽绒服吧。下楼时,我加快步伐,由小碎步到疾步,快到门口时,我又放缓脚步。我踌躇着打开门,寒气扑面而来,我不自觉下拉衣袖。“进…进去吧。”我又走近些,“把校服换了吧,会冻感冒的”他转身看向我,一股烟草味让我闷哼一声,目光在他身体周围游离。最后停留在他脚边,地上又比我进来时多了两根烟头。他不语,又把头撇了过去。我试了几次都没用,便在他身旁的台阶坐了下来。渐渐地,我的视线变得模糊,眼前梧桐树光秃的枝干,犹如一把把尖锋的匕首直刺我心底最深处的脆弱,我隐约看见了若干年前和柯瀚第一次认识的情景。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许靖喻说要介绍两个新朋友我认识,让我在沂临镇上的一家麻辣烫店门前的梧桐树下等他们。初次相见,他表现的很害羞,一直躲在江煜城的身后。米白汗衫,七分红裤,依稀可见的鼻涕痕是他给我的最初印象。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管咯咯咯地笑。同样是新朋友之一的江煜城就淡然多了。他一蹦一跳的到我身后悄咪咪地对我说:“他装的。”


  记得当时,许靖喻说:柯瀚答应请我们仨吃麻辣烫。结果,除了我就他没带钱。最后他那碗麻辣烫还是江煜城请的呢!吃完麻辣烫就像刚干完农活一样,汗流浃背。我们去了隔壁的一家冷饮店,许靖喻提议:本应该是柯瀚请客,而他却不算数,等会儿大家吃冰棒,大家不要分给他。我们一致认可。柯瀚表现的满脸不屑,他嘟着嘴:“夏天就应该多出汗,排排毒,吃冰棍会拉肚子的。”许靖喻刚拿到冰棍,正在付钱时柯瀚间隙抢了他的冰棍撒腿就跑。许靖喻在后面又追又喊,等他追到柯瀚时,柯瀚已经把小布丁吃的只剩下一根木棒了。许靖喻哭了,汪汪大叫:你赔,你赔我。呼叫声又大又尖,吸引了过路的行人,行人的视线星星点点的向小柯瀚聚集,小柯瀚有点怕了,他东张西望地跑到那棵梧桐树下抓起一把泥巴,往上面吐了,吐口水,搓了搓,捏了捏,接着用木棒从下往上一插,“给你。”那时的他眼眸清澈,眉头微微紧蹙,仿佛正等待着君王的审判。夏风轻拂,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一片片在风中飞舞的梧桐树叶好似一个个美丽的梦。


  焦距逐渐调整,我再次被拉回现实,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我知道现在的我和他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将来也许我会有踏足这个世界的一天,那我又如何去应付这始料不及的风暴。二楼的灯光亮起(厨房楼上是男生宿舍),我借着灯光来到厨房,倒了杯酒,温热的液体划过我的喉、胸腔、胃……雪花漫天飞舞,已积起了厚厚的雪褥。冀明明知道柯瀚因我经常烦他吸烟而对我心生“厌恶”,那又为何还要我去规劝,我不知道,也不忍心再继续根究。


  去洗个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低头这样想着。


  然而,当我真正躺在床上时,却仍辗转反侧无丝毫睡意,傍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不断在我脑海中涌现,各种情绪席卷而来,我害怕地不敢闭眼,揉了揉眼睛才发觉眼眶已温湿。即使这样,我也无法感同身受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家长们眼中的乖乖儿,是怎样每天红着眼眶入眠的。不敢想象,如果他没那么早踏入社会去接触那些阴暗的话,那么他现在一定不会是这样子的吧……冀的话依然在我耳边回荡,我不禁感叹:


  当尘封心底的记忆被再次唤醒


  原来所谓的倔强也竟会如此不堪一击


  回首曾经梧桐树下的约定


  早已全化为灰烬


  看在眼,痛在心


  而什么才是是最大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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