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有一年端午节，外婆家包粽子，那真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准备好的粽叶、糯米、红枣、蜜枣、花生等等，这些食材装在各种桶和盆里，在外婆的指挥下，从厨房搬到前屋的八仙桌上。然后外婆和姨娘们围在桌子旁，开始包粽子。
我那时只有八、九岁，整天呆在外婆家，几个姨娘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刚从农村上调回城，我就喜欢跟在她们屁股后面，她们干什么也喜欢带着我。
家里一群娘子军，外婆是绝对权威，大姨是最得力的助手，另外两个姨娘跑跑龙套，我就在旁边凑热闹。
那一年包粽子，娘子军齐上阵，外婆和大姨安排得井井有条。大姨让我负责剪绳子，是那种白色的纳鞋底的粗棉线，第一根的长度是她剪下来给我的，我就按着这个长度，一根一根认真地剪好，放在桌上。
开始包了，我的速度有点跟不上，后来，我开动脑筋，把绳子先比划好，一折一折，折了很多道之后，再一刀剪断，这下，绳子就富余了。记得当时外婆一个劲儿地夸我呢。
她们包的粽子是那种我们南京人称之为“小脚粽”的形状，用二、三张粽叶，先卷成一个漏斗形，左手拿着，右手用勺子或直接用手把糯米放进去，枣子或花生放中间，把粽叶向上包住绕到尖角处，这时，左手托住了，有个圆孔露出白色糯米不够充实，右手要用大拇指用劲按压，然后再放入一些糯米，在下方插入一片棕叶，顺着粽子的形状，将粽叶包裹一圈，用牙咬住绳子，扎紧，一个粽子就包好了。
记得我那时经常参与外婆家包饺子，可包粽子还是头一回，因为外婆家也是难得包的，所以又兴奋又新奇，忙前忙后，剪好绳子后，就迫不及待地学了起来。
我一步一步跟着姨娘们学包粽子，很认真。过程中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在按压糯米时，发现我的大拇指关节可以弯得特别曲，而她们都是直直的。她们说：“大拇指能弯成这样的人，特别好相处！”哈哈，现在想想，还真是。
兴趣盎然的我从第一个动作卷粽叶开始，到歪七扭八勉强成型，感觉包粽子比包饺子更得心应手，有趣得多。
最后在外婆和姨娘们的嘻笑声中，在煮好的粽子里翻找自己包得不甚好看的粽子：“这个，这个，哈哈，这个是我包的！”一连吃了好几个，甜甜的，软软粘粘的，棕叶特有的气味，满屋飘香，记得外婆还让我带了一些回家。
那是我第一次包粽子，也是唯一的一次在外婆家包粽子，那热气腾腾，满口留香的记忆，每每回忆起来，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外婆家旧时的样子，还有外婆和姨娘们忙碌的身影，那一年热闹的、烟火气十足的端午节。
关于端午节，还有一个深刻的记忆，就是关于鸭蛋。记得外公有位朋友是工艺美术老师，有一年端午节前后，他们好像是为了参加什么展览？在鸭蛋上作画，确切地说是在鸭蛋壳上作画，画的是古代仕女图，印象里那个鸭蛋壳很大很白，我并没有看到绘画的过程，看到的是精美的画面，现在回想起来都没有搞明白那么精细的人物是怎么画上去的？
后来外公又在煮熟的鸭蛋上，画了梅兰竹菊，寥寥几笔却是生动极了。我特别喜欢那清新淡雅的兰花，擅长女红的大姨编了网袋装起鸭蛋，我小心翼翼地将鸭蛋挂在胸前，走起路来，鸭蛋在胸前晃来晃去，走到大门口遇见一位邻居姐姐，她好奇地伸手一抓，谁知鸭蛋“叭哒”一声掉在地上摔扁了，我当时又生气又心疼，捡起鸭蛋往家跑。最终这枚摔伤的“艺术品鸭蛋”成了我的“盘中餐”，那个年代，鸭蛋都是切成四份，一人一小丫，就是没摔坏，也是要分着吃的。
在那个年代能让我对端午节有如此深刻的印象，多亏了我有一位热爱书法绘画的外公和善于持家的外婆，还有年轻能干的姨娘们。
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今年端午节前，小姨年逾七十，骑着电动车穿越大半个南京城，给我送来她亲手包的粽子，还是我熟悉的那种“小脚粽”，红枣、蜜枣口味的，又唤起我那遥远却清晰的回忆……
现在物质生活丰富了，想什么时候吃粽子都可以吃到，可是小时候记忆里的粽子永远都是最好吃的。
今天看到一段文字：“妈妈本是不会包粽子的，我说你不会包粽子，以后我的孩子作文里就不能写外婆粽了！”
哑然失笑，幸亏我在去年学会了包粽子，那种“小脚粽”，白粽、红枣和蜜枣粽，儿时的记忆深刻，包得有模有样。孙儿剪绳子的样子和我当年一样认真，只是好像没有放手让他尝试包一包粽子。
他嚷嚷着明天要带鸭蛋到学校，问端午节的由来？响亮地答曰：“是为了纪念爱国诗人屈原……”原来课本里有“端午粽”这一课。
鸭蛋已准备好了，小家伙没有学会的网袋织法，冰雪聪明的奶奶也第一次尝试学会了，只是不知道挂在他胸前的鸭蛋，会画出怎样的图画？一定不会是“兰花”，说不定是“奥特曼”。
今年端午节，好友送来她独家特制的爱心粽子，特别之处在于不用绳子扎，自成一体的巧妙，不仅好看还特别好吃。
我想中国的这些风俗习惯，是需要像我们这样的寻常人家一代代传承下去的，有温情、有烟火气、有暖暧的回忆。将来待长大的孙子、外孙女回想起来，小时候和奶奶、外婆一起包过粽子，该多美好！
其实，回忆又岂止是包粽子，挂鸭蛋。莫愁湖的赛龙舟、菜场的艾草，雄黄酒，这些关于端午节的习俗，不都是这样代代相传的吗？
今日话题：
今年你吃的什么口味的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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